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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芙浑身都在发抖,眼眶泛酸,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住眼睛里的湿潮,“滚!”  礼仪尽失,风度全无。  两双猩红的眼对视,皆不服输。  花厅似是落了冰霜,有人簌簌发抖,有人如冰塑。  难熬的许久沉闷,有人动了。  程敬将湿透的袍子一抖,站起身来,沉步朝崔芙走去,一步一步。  几乎瞬间,谢蕴站起,挡在了崔芙身前。  阎罗索命似的步伐未停,那双尖锐目光越过谢蕴,直视她身后护着的人,行至跟前,一把将她拂开。  谢蕴脚下未稳,朝旁边趔趄两步。  “姑娘!”听雪慌忙将人扶住。  戚钰快步过来,“没事吧?”  谢蕴未应答,看向那边。  程敬与崔芙不过一尺之遥,微微躬腰,低沉的声音从喉间滚出,“这般动气,嫂嫂不怕腹中孽障滑出?”  蓦然,崔芙与谢蕴脸上神色皆变。  “啪!”清脆的巴掌甩在脸上,那张凑近的脸偏向一侧。  豆大的泪珠终是从眼眶滑落,崔芙喘了两下,嘴唇哆嗦得厉害,“畜生!”  程敬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头偏回来,笑得像是发了疯,“我是啊。”  他倏地伸手,指尖触到她脸上的泪珠,抵进齿关品尝,低声喑哑道:“嫂嫂的泪跟血似的,甜的紧。”  潮湿泪意的眼睛,瞳孔骤然紧缩,唇微张,却是说不出话来。  程敬盯着瞧了几瞬,倏而站直,转身往外走,扬声喊:“改日再来找嫂嫂吃茶。”  擦过泪的手指攥紧在掌心,捏得骨骼轻响。  门前那道身影消失,花厅顿时变得安静。  丫鬟默默将地上碎瓷收拾干净退下了。  崔芙稳了稳心绪,抬眼与戚钰歉然道:“戚二爷见笑了,您改日与阿蕴一道来,我再请您吃茶吧。”  戚钰忙行一礼,“是我叨扰了。”  谢蕴微蹙眉,“姐姐……”  崔芙与她温柔笑笑,“我还要去趟念安堂,将这事与婆母说过,就不留你用午饭了。”  谢蕴知她心思,今日这事瞒不住,与其让丫鬟们说嘴,被太夫人听些闲言碎语,还不如自个儿主动上禀。  从侯府出来,谢蕴与戚钰一路无话,直至行至马车前,谢蕴脚步停下,侧首道:“我还有要事处理,便不与二爷同行了。”  话出口,却是不见戚钰如寻常那般让开,视线相对,她眼中闪过些狐疑,不等开口,却是见他扯唇笑了下。  “娘子事忙,无暇与我相熟,既如此,那便我由迁就娘子吧。”戚钰说罢,不等她开口,一把掀起衣摆,先行上了马车。  谢蕴怔然,有一瞬似是瞧见了上世的他。  笑意不达眼底,透着些凉意薄情。  “娘子……”问月低声唤了句。  谢蕴深吸口气,压下那一瞬的心悸,踩凳上了马车,于戚钰对面落座。  听雪与问月没跟进去,与驾车马夫坐在外面。  马车内安静,没人说话。  谢蕴微垂着眼,能感觉到对面那道视线一直没动。  忍了片刻,终是抬眼迎上那视线,“二爷瞧什么?”  “瞧我娘子貌美,目不暇移。”戚钰坦然答。  谢蕴:“……”  当真不要脸。  “我们这是去哪儿?”  谢蕴:“城外庄子。”  “你这几日都是忙庄子上的事?”  谢蕴:“不尽然。”  “你与程敬旧识。”  谢蕴:“不是。”  “到庄子需多久?”  谢蕴:“一个时辰。”  “你对程敬有恨。”  谢蕴:“显而易见。”  两双视线,一道探究,想要将她眼底的那些浓墨瞧个清楚,一双坦然,无畏无惧。  静默一瞬,谢蕴主动问:“二爷还有什么问的?”  戚钰胸口憋闷,沉出口气,声音低了些,透出几分无可奈何,“为何?”  “不便告知旁人。”  “我是旁人?”戚钰指着自个儿问。  谢蕴淡淡挪开视线,未答。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1]那合该是世上最为亲近之人,但她与戚钰不是。  “谢蕴,你我知之甚少,但我愿意剖心与你深交一回,不知你是否也愿意?”郑重的声音响在车厢。  半晌后,听得一句轻飘应答。  “不必。”  一颗心沉了底,喉口翻涌着些酸涩,又闷又沉。  戚钰掀起车帘,扭头瞧向窗外,薄薄一层日光洒下,他忽的通透了些。  这桩亲事,非他一人不愿。  赐婚圣旨下了姑苏,饶是不愿,她也只能顾全大局,嫁进国公府。  而那些冷待与嫌恶便也说得通了。  至于他以为的气恼,将他赶去书房的闹脾气,怕也只是她对这桩亲事的不满,是以不论他如何做,都不见她欢喜。  她满足他对娘子的期待,他却不是她想要的良人爱侣。  戚钰沉沉呼出口气,扭头问:“你可想我入仕途?”  “二爷的事,非我能过问的。”谢蕴眼皮未动道。  “别喊我二爷!”戚钰陡然提声,对上那双眼,又哑然失火,“喊我一声夫君。”  谢蕴瞧着他,许久未动。  戚钰偏头笑了声,自嘲道:“也是,若非那道圣旨,我这种混账,如何做得了你夫君。”  谢蕴憋了憋,终是扭头,略显刻薄道:“二爷又何必惺惺作态。”  想她替他打理庶务,他与梁青瑶琴瑟和鸣?  这般齐人之福,休想!  戚钰被她眼神刺痛,微张着嘴,竟是没说出话来。  “二爷既是问完话了,便下车吧。”  .  戚钰回府时,已近午时。  冬瓜迎上来问他,晌午在哪里用饭。  “我睡会儿,别吵。”戚钰抬步入了院子。  余光瞥见墙根下的光秃树苗,定定瞧了几瞬,道:“拔了吧。”  “啊?”  “那不耐寒之物,本就不该植在邺都。”戚钰道。  闻言,冬瓜附和点头。  见门关上,才嘟嘟囔囔的走到墙边,“早便说了嘛,天冷不宜种,如今落了霜,愈发活不成了……”  梁青瑶定亲之事,谢蕴是听永嘉公主说起的。  彼时庄子上的事已然料理得大差不差,不必日日往外跑。  永嘉公主叹了口气,“那张寅……不成器。”  谢蕴垂着眸子想,这两桩亲事倒是不尽相似,退不得,欢喜不起。  只是梁青瑶比她好些,最终还是退了亲。  谢蕴唇角轻抿,笑道:“年关将近,大嫂那里不少事需得帮衬,儿媳怕是不得空时常侍奉母亲身边,母亲若是愿意,便将青瑶郡主请来,在府中小住些时日吧,也添些热闹。”  白珠儿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目瞪口呆的扭头看她。  永嘉公主神色微异,“你当真如此想?”  谢蕴颔首,“郡主上无父母兄嫂,一人守岁难免凄凉。”  白珠儿咳了一声,给谢蕴使眼色,犹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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