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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2022》作者：除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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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新的短篇放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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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异》上部

李渭记忆中最欢快的时候就是他四五岁的那两年。那时候他成天里只穿个挂不住肩膀的大背心，露着鸟瞎跑。他或者自己，或者带两三个小跟屁虫，跑过自家的田地，别人家的田地，跑过光秃秃的山头，跑过轰轰流淌的渭河。

他的姓是跟了爷爷的姓，名字就是跟了这条大河。

他常在河滩上掏泥，砌垒，等傍晚时候玩得累了回到家里来，也一身的黄泥。

奶奶就说他像个泥猴，拿一块抹布给他擦擦脸擦擦手，就把他扯到小矮桌前面吃饭去了。

等到了岁数，他爷就把他领到隔壁大村子的小学，给他塞到一对小小的桌椅里，按了好几下，直到他软软地嵌进去，不再从座位里拱出来。

他的痛苦和悲惨从这时候就开始了。

出门的时候奶奶特意给他穿了裤子，让他不至于再露着鸟，但他和这里别的孩子差得还是太多了。他浑身的泥和土，乱糟糟的头发都结了块，翻开书本，都会留下一个黑手印，走到哪里，似乎都瑟瑟地掉着土渣。

两三天后，一群孩子相熟了一些，他就被那些成群结队的孩子笑着、骂着，在黄土的操场上被不知是谁推搡着，回到他应该在的土里去。

最难熬的还是中午的时候，有人去学校的小食堂吃，有人带了香喷喷的饭菜，他带着两个大窝头，还有发酸的咸菜。

他以前从未觉得窝头有什么不好，他们那的人都吃窝头。是有一次他同桌的女孩看他狼吞虎咽地吃完窝头，推了推自己的饭盒，问他要不要吃剩下的饭菜。

李渭无所察觉，接过饭盒继续狼吞虎咽。

米饭软乎乎的，咬到嘴里又有些弹，又有些粘。菜里的肉块有石头子那么大，又香又烂。

李渭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当天回到家去，李渭主动找奶奶给他洗了澡，推了头发，换了干净的衣裤。

晚上做梦的时候他又梦到了晶莹饱满的饭粒，码满了饭盒的大肉块，夜里头口水流满了枕头。

先前他们都叫他泥猴，等现下他洗干净了身上没泥了，他们就叫他黑猴。脱了一身泥甲，他黑得更为通透了。

同桌每天都剩些饭菜，倒到给李渭用过一次就送给他了的铁饭盒里。她说他吃不了，也要在回家的路上倒掉，不然会挨说。

她还问他要不要吃糖，她在校门口的小卖部买的，推了一块到他的桌上。

李渭撕开紫色的糖纸，把糖放到嘴里，口水又决堤一般充满了口腔。

回家之后，他缠着奶奶，说：“奶，我想吃糖，我想吃糖。”

“甜糊糊的，吃那玩意干啥？”后来被缠得烦了，老太太就去抠了块冰糖，塞到他嘴里。

李渭是吃过冰糖的，和同桌给的糖差得太远了。

都是甜的，可就说不出差在哪。

他一口吐了冰糖，跑到自己的床上，对着墙一躺，任谁叫都不应了。

不知是谁传的，他们都说李渭是杂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没爸没妈。后来来开家长会的是他爷爷，就也证实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