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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恐怕只有至真至善者, 才能对空降官心无芥蒂的接纳。 覃州有至真至善者,杜长兰信。 覃州属官皆是至真至善者,杜长兰不信。 知州府其他人摸不准杜长兰的底,这才令魏厨子等人冲锋陷阵。毕竟入口饭食可大可小。 如晌午那会儿,魏周俩厨子将一切推脱为地方风俗也无不可。若当时杜长兰不信魏厨子等人的狡辩,将魏厨子等人惩治了。 那么他在一众属官眼里就是有点聪明,但沉不住气,属于可糊弄的形象了。 此消彼长,杜长兰对外势弱,以同知为首者则势起。 地方属官上下一气架空上峰的事虽少,却不是不可能。 但杜长兰隐而不发,反而令辛菱以钱财安抚魏厨子,助长魏厨子等人气焰。 欲令其亡,先使其狂。 无言的静默是一把无形刀,架在众人肩头,州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向魏厨子的目光残酷无情。 “刁奴放肆……” “欺上瞒下,哄骗官员,实在可恶,魏厨子你可知罪!”一声暴喝如惊雷在院里炸响,劈开众人心头聚起的阴霾,他们齐齐朝身后看去。 “郑同知。” “郑大人……” “还有黄通判。” 郑黄二人行至杜长兰跟前,拱手行礼,“下官见过杜大人。” 杜长兰挥挥手,“私下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杜长兰话语客套,却丝毫不提话茬。郑同知转向地上的魏厨子,“方才本官忙完公务,正欲向杜大人汇报公事,没想到竟然听见如此荒唐事。你们几人胆大妄为,可恨可气。” 魏厨子还愣在原地,周厨子却是一骨碌爬向郑同知,“大人,郑大人,小的知错了,一切都是魏厨子指使,小的迫于他的淫威,这才屈服啊。” “郑大人,求您明察,郑大人……” 魏厨子如梦惊醒,勃然大怒,几个快步上前将周厨子踹翻在地,“小人安敢构陷我。” 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魏厨子身形魁梧,又怒火中烧,逮着周厨子往死里打,院里闹成一团,衙役匆匆来拦反被魏厨子甩了几个大逼窦,脑袋嗡嗡作响,还殃及一位书吏。 郑同知看着眼前闹剧,太阳穴青筋直跳,偏偏此刻莫十七倚着梁柱,不知从哪儿寻摸出瓜子,一边嗑一边道:“真笨,都知道矮身躲了,却不知道扫堂腿放倒敌人。” 郑同知:……… 郑同知强压怒火,望向杜长兰,却被对方欣然看戏的神情打了个懵。而那厢衙役终于压住魏厨子和周厨子二人。 黄通判忙道:“杜大人,魏厨子等人目无法纪挑衅官员,胆大包天。下官以为,将其杖三十,驱逐出府,以正视听。” 杜长兰神色淡淡,“不急。” 他不疾不徐来回踱步,闲庭信步般,“魏厨子歹毒,周厨子狡猾,他们既敢瞒骗本官,便能瞒骗上任知州。” 郑同知张口欲言,却先被杜长兰抢了时机,道:“这些年,这二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不知拢了多少公家财物去,本官既然撞破,必得彻查。” “杜大人。”郑同知这次忙不迭唤道,音如疾雨切切:“杜大人,老话言本朝剑不斩前朝官。况且上一任知州已经病故,大人又何必扰……” “郑大人言之有理。”杜长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一个眼神,莫十七迎上前来,杜长兰抽刀而出,雪亮亮的刀片闪过众人的眼,锋芒毕露。 杜长兰持刀直指魏厨子:“多亏郑大人提醒本官,你二人心藏虺蜴,本官初初上任,你们便随意糊弄。以小推大,上一任知州病逝任上,未必不是你二人投毒加害。” 杜长兰色厉如风:“来人,将厨下一干人全部关押,随后捉拿其家人,一旦查明几人投毒,全部秋后斩诀。” 众人不敢置信的望向杜长兰,不明白一顿晚饭怎么就扯的要砍头了。 三名厨娘最先反应过来,涕泗横流:“大人,民妇冤枉,民妇当真冤枉。上一任知州大人的死与我们无关啊。” 魏厨子浑身一激灵,他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他做今日种种,不过是为谋财,而不是一家人脑袋搬家。 他的小儿子前几日才刚过了生辰,大儿子才刚说了人家,一家人过得好好的,怎么能说死就死。 内院哭声遍地,熊熊火光映出众人惨状,一干书吏早已经慌了心神,或明目张胆,或隐隐约约偷瞧郑同知几人。 郑同知稳了稳心神,道:“大人,没有证据的事,不可定罪啊…” 魏厨子等人脸色怀了希冀,是啊是啊,没有证据的事不能定罪。 “怎么没有证据了。”杜长兰一脸正义凛然,高声道:“轮番手段审讯,便是铁口也能给他们撬开。” 魏厨子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只觉得覃州如这夜色,毫无光明可言。 杜知州竟是要屈打成招。 杜长兰双拳紧握,眼盛精光:“本官要彻查前任知州病故一案,告知百姓本官乃是青天再世。要用贼人的血,洗刷知州府上空散不去的阴霾。” 周厨子再也撑不住,晕死过去。 一众属官也摇摇欲坠,心中骇然,暗道杜知州哪里是清洗知州府上空的阴霾,他才是覃州未来三年最大的阴霾。有此上峰,他们真的能活过这三年? “大人饶命,大人,小人冤枉啊……”厨娘们的叫喊愈发凄惨,魏厨子看着逃避他求救视线的郑同知和黄通判,眼中闪过一道利芒。 “大人,杜大人,小的招。”魏厨子起身直指郑同知:“杜大人,一切都是郑同知指使,是郑大人说要给杜大人一个下马威,这才令小的在饭菜做手脚。否则小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杜大人不敬。” 郑同知心神一乱:“魏三斗你放肆!构陷朝廷命官,你活腻歪了!” 魏厨子立刻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银票,辛菱立刻接过呈给杜长兰。 杜长兰手腕一翻,用力一掷,众人只闻咻的一声,长刀稳稳扎去梁柱。 众人:!!! 莫十七双目一突,她的刀!! 见杜长兰接过银票,魏厨子忙道:“杜大人请看,这是知事官转交给小的的报酬,是小的糊涂,是小的胆小如鼠,被郑同知和知事官威逼恐吓加利诱一番就从了。杜大人,小的知错,求您饶小的一命,上任知州之死真的与小的无关,求杜大人明察。” 杜长兰指尖夹着银票,朝郑同知晃了晃:“郑大人,您能给本官一个解释吗?” 从方才起,郑同知浑身紧绷如弓拉满,如今听闻杜长兰轻飘飘的质问,他反而松了身体,仰天一叹,是他技不如人。 郑同知蓦地垂首,苦笑一声,跪道:“下官知罪,任凭杜大人发落。” 与涉嫌毒害上任知州相比,藐视上峰压根不值一提。 咔哒一声,知事官也双膝跪地,喃喃道:“杜大人,下官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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