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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元出生富贵,虽不是贪图享逸、铺张豪奢的二世祖,却也向?来是个不愿委屈自己的。
在紘城蛰伏了大半年,他终于在此时露出了从前爱珍馐、爱鲜衣的性子,程荀也不由?得松快了几分。
或许,这?漫长的冬,终于要过去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程荀与?晏立勇将几位死去亲卫的后事敲定、商议了对众亲卫的奖赏轮休,又安排了近来一段时日府中?各处的事宜,才拖着步子回?到了卧房。
正值午后,卧房内空无一人,熏炉烧得屋内暖烘烘的。
程荀脱下身上大氅,站在屋子正中?,忽然发?现,晏决明?虽不过来了区区几日,可?屋中?处处都好似被他的存在塞满。
床榻前的矮几上放着瓶瓶罐罐的药粉与?药酒,抽屉里是他找来的蜜饯,给程荀喝药后解苦用;
担心屋内整日烧着火太过燥热,他还在屋内四角都放了一铜盆水;
脚踏上还搭着一个薄毯——程荀不愿他整夜睡在边上,他嘴上说着去外间?罗汉床上休息,可?每夜程荀睡着后,还是悄悄回?到脚踏上。
程荀环视一圈,莫名觉得好生冷清,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屋子,未免太安静了些。
怔忡片刻,她?露出了个自嘲的笑,宽衣解带,缩进了床帐中?。
刚躺下,程荀忽觉枕头下有什么硬物,坐起身翻开一看,枕下安然睡着一枚白云环。
这?玉环不过巴掌大,样?式古朴大气,一条青黛色的络子垂在其下,像是女子的佩饰。
程荀眨眨眼,以为又是晏决明?送给她?的礼,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几分,将那玉环拿到手上细细端详。
可?刚握在手里,程荀忽觉这?手感有些熟悉;低头扫一眼,白玉冰而糯,是难得的好料子,内里有几缕天青色的纹路,更?是眼熟。
再拉开床帐,程荀拿起那玉环,对着午后泄入屋内的天光一看,竟在这?玉环靠里的一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荀”字。
那“荀”字周围,刻了一圈繁复的纹样?。只一眼,程荀便认出,这?纹样?只在一个地方出现过。
——那枚可?号令三百亲卫、被程荀摔碎的白玉令牌上。
只是那令牌上的“晏”字,如今变成了一个“荀”字。
程荀握着这?白玉环,神色怔忡,忽然明?白了什么。
难怪今日,她?每每因为那几位死去的亲卫而神伤时,晏立勇总在旁边重复一句话:
“他们的命是主子的,就算为您肝脑涂地,也是分内之责,您切莫心有歉疚。”
彼时她?只以为是晏立勇宽慰她?,却不知,这?句话背后的分量与?意义,竟是这?个涵义。
多年前她?方才拿到这?白玉令牌时,尚不明?白这?令牌背后的意义。
可?时至今日,她?早已不是当初懵懂的胡家丫鬟,自然知晓,这?三百亲卫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更?为珍贵的,是晏决明?在庙堂、在江湖,筹谋、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与?暗桩人脉。
令牌虽在她?手中?呆了几年,可?程荀心中?始终知道?,这?并非她?的东西?。
那日紘城危难,程荀怀着必死之心,将这?令牌砸碎了。
可?今日,这?份曾经由?他“暂借”给她?、与?她?共享的权力,彻彻底底写上了她?程荀一人的名字。
手心触感温润微凉,她?低头摩挲着这?白玉环,久久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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