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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虽仍带着笑,眼中却很是冷淡:“阿芙蓉是一味好药,可却容易叫人成瘾的。这药用上了,人就废了,哪怕短时间内保住了命,日后死状只会比现在惨烈百倍。”

“徐平区区草民,对宫里的事不想了解更不敢多问,主子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收回目光,平视前方:“和姑娘说,也是一时冲动多言,还请姑娘听了权当没听。”

执柔没说话,他们三人便继续往前走,像是一口气顶在喉咙口,紧跟着涌动出一股压抑来。许是在这未央宫里难得遇上和她一样死生都由不得自己的人,无端叫执柔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天悯人来。

一路无话地走到了承明宫门口,徐平正想同执柔道别,却听见里头传来一个少年的嗓音,像是个被捆了手脚的豹子:“混账!放开我!”这声音耳熟,是昭王身边那个叫元享的侍卫。

几乎一瞬间就让执柔回到了那个凉风漫卷的深夜,还有那个隔着无尽灯火“看”向她的那个人。

第5章

徐平来不及多说,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殿内走,执柔迟疑了一下,偏过脸对却玉说了声“你先回去”,而后冒着雨低着头紧跟在徐平身后,一并走了进去。

原本坐在廊下的太医们早一窝蜂地冲了进去,没人注意到衣着普通的执柔。

穿过廊下,迈过门槛,两排中谒者端着漆盒立在门边,哪怕没进内室,便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其间又夹杂着一股诡秘的幽香。

屏榻间两名太医按着榻上那人的臂膊,有人单手端碗,另一只手捏着床上那人的下颌,将浓黑的药汁径直灌入榻上那人的唇齿之间,他不肯喝,汤药便顺着他苍白的唇角流出来,没入鬓发间,像是一道暗沉的血泪。

那夜里跟在昭王身边的少年名叫元享,此刻被人按住了手脚,目眦欲裂,拧着身子挣扎得厉害。

一碗见底,方才桎梏齐楹的几人终于松开了手,只余他一人伏在榻上艰难地呼喘。他满头乌发披散在肩上,飘散在榻下的牙板前,汗水濡湿了他的额鬓,几根发丝黏在齐楹的脸颊上,他原本覆盖在眼睛上的丝绦松松垮垮,淡色的薄唇晕开斑斑血迹。

比起那一日,他顷刻间断人生死,此刻的齐楹却活像是个孤伶伶的野鬼。

他艰难地半撑着身子坐起身来,一面用手背抹去唇角的药汁,轻蔑道:“休想用这些脏东西左右本王。”电光火石间,他一手伸向床边的引枕,枕下竟是一把寒芒冷冽的匕首,他仰起下颌,刀锋快得像是一道残影,狠狠向自己颈间抹去。

原本一直沉默的元享终于在此时挣脱开了束缚,他扑上去赤手空拳地握住了白刃,刀锋入肉的声音分外刺耳,鲜血顺着他手臂流下来,他来不及查验伤势,只哽着喉咙喊了一声:“王爷。”

空气凝结成了冰,一片片地掉在了地上。

齐楹的发丝上都坠着冷汗,从执柔的角度看去,恰好有一滴掉落在他脸上,顺着腮边落下的那一刻,像是一滴从那干涸眼底流出的泪。

他全身的力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元享夺过他的匕首,齐楹仰面跌在床榻上,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唇边勾勒处一个怆然的弧度。

他胸口起伏着,长发半覆面,薄唇抿得很紧。

元享掌上的鲜血淋淋漓漓地落在地衣上,他指着外头,对着面面厮觑的太医们大吼了一声:“滚出去!都滚出去!”

他双目赤红,好像要杀人一般。

执柔下意识向前了一步,却感觉到一股力道牵动着她的衣袖,转头看去,是徐平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随着众人一道走了出去,立在滴水檐下,徐平对执柔说:“长此以往大罗神仙也抵挡不住阿芙蓉这玩意儿。”他叹了口气,“可没人能救他,他和咱们都不一样,他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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