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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想起这场天火,这股诡异之感总会爬满全身,如附骨之疽。
先是自东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天漏,紧接着,一道银白的闪电划过天际,登时将整片天恍得竟亮如白昼!
在这多数人还在梦里的深更半夜,那火便从闪电劈开的缝隙坠了下来。开始只是零星几个火星,不过眨眼,那火星便聚成了团,火团再聚成了球,狠狠砸向地面。
最先观察到天火的,自然是鸦青镇的守城士兵。鸣钟咚咚在寒夜敲响,家家户户立刻被吵了起来,从那窗纸里透出星星点点的烛火,间杂一二清梦被扰的怒骂。
然而,在看清了窗外景象之后,那怒骂乍然变为肝胆寸裂的喊声:赤身裸体的男子、穿着肚兜的女子、嗷嗷啼哭的幼子,一股脑地从家门中挤出,却不知该逃往何方,怔怔地看向天边那越飞越近的火球。
火星吞噬了第一个人的时候,人群似乎才意识到死亡的降临,爆发式的向四面八方逃。
裹挟着极北之地寒气的风,竟临阵倒戈,将一股股热浪从地上卷起。
人跑得快,风和火跑得更快。火见风即燃,所过之处,只剩下一具具烧成乌黑的炭。而那侥幸逃脱之人,还没来得及庆幸,却又被灼浪与浓烟捆住了脚步,一个接一个陷进已被天火烧得松软的土里。
哭声浸透了鸦青,或是更远处的疏勒六州,大淼王朝的国土被天火困住了,那火仍嫌不够,转瞬蔓延到海上,天上地下一片的红,如同真正的炼狱。
虽然明知眼前的一切全是幻象,闻卿仍旧攥紧了拳。
“阿卿……”在这天火的威力下,连孟极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你当时只有元婴境界,怎敌得过这样的火?”
“那火不知为何,烧不到本座的身上。”闻卿道,忽然自嘲一笑,“传说天火涤净罪孽,烧得死凡人,却烧不死昆吾山一只罪大恶极的鬼。”
“天火只烧该烧的。”孟极却道。
闻卿侧头看他。
“一群躲在老弱妇孺后面,贪生怕死的懦夫。”孟极恨声道,指尖一点那火光最盛处。
兰香院。
闻名疏勒六州的销金窟,影壁更是提满了士子书生的醉后浪语,天火重重围堵之下,只剩下一座牢笼般的木制阁楼,发出濒死猛兽般的愤怒嘶吼,却终于不敌天火之威,吱嘎呻.吟着轰然倒塌。
尖叫声、哭嚎声,就着火焰灼烧得劈啪声混成一片,燃烧的废墟里,偶尔爬出一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子,然而更多的,却是被他们抛在身后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嘶嚎。
“朱郎,我曾记得你说过,你会仙术……你那么厉害,能不能、能不能救救她们!”
哭喊里,一声悲切的哀求格外显眼。
闻卿与孟极同时向声源处望过去。
幻象在刹那间定格。
徐娘子身上婚服衣衫破碎,原本美艳的新娘妆面也扑上了一层炭黑,与方才顷刻倒塌的兰香院不同,风醉居因有闻卿布下的防护法阵,在这天火之中屹立不倒,只是往日溢满茗香的茶厅,此刻只有尘烟。
大堂之中,一根火烛也不需点,便已被火光映得赤红一片,徐娘子身后,一群妇人与幼童瑟瑟缩缩,虽然以袖掩面,仍旧呛咳不止。
鸣蛇一袭青衫,负手背对着大门,身体挡在徐娘子之前。
看两人神情,竟然像是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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