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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等到妇人将新娘扶到花轿边,新娘头顶着龙凤呈祥红盖头僵硬地向朱氏夫妇行了拜别礼,闻卿看见了这新娘的背影,才终于明白其中玄机——
一条黑白环的毛绒大尾巴,正在层层叠叠的裙摆底下晃荡。
闻卿伸出手,想要摸摸那尾巴尖上的一簇黑毛,新娘却像是察觉到了似的,倏地又将尾巴卷了起来。
不过仅这一眼,闻卿也足以认出,这是一只刚会化形的雪豹妖,怪不得那牙雕小贩口中说这俊俏青年有双豹似的眸子。
雪豹。
他摸了摸怀里那串豹牙吊坠,看来这俊俏青年此行不是捉鬼,而是寻仇。
媒人催促声中,新娘钻进花轿里,早就守在轿旁的送亲队伍铆足了气力敲打起来。
铜锣开道,唢呐奏喜,轿夫钻到长杆底,铆足了气力,在齐声吆喝中,花轿颤颤巍巍,绕过影壁,穿过大门,向那暮色里摇去。
妇人的哭嚎愈发刺耳:“女儿啊,让娘再看看你……”
这时,轿窗被一只手卷起半角,从始至终未曾开口的新娘将绣着戏水鸳鸯的大红锦帕丢了出来,手帕像被一股风挟着,在空中打了几个卷,正正巧飘到了哭哑了嗓子的妇人手里。
妇人一愣,身旁的朱日默却向那花轿鞠了一躬,朗声道:“若我朱家能顺利熬过此劫,我朱日默愿当牛做马,报你恩德!”
“当家的,你什么意思,轿子里的,难道不是……”
“哎呀……莫说话!”
“咚咚咚”三声铜锣,骤然而起的鞭炮声震跑趁着中元节而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艳红的纸钱撒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送亲的队伍虽然极力吹奏者喜庆的乐曲,却也掩不住面上罩着的阴翳。
轿子很快抬到了城门口,夜色里,只有两三户人家仍旧燃着灯,但在听见这声声催命似的唢呐后,窗前闪过几道人影,烛火也就无声灭了。
城门大开着,在这送亲的喜乐声中,鸦青反而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又行一里,媒人叫脚夫停了下来,撩起轿帘,探了半张脸进去:“姑娘,最后一眼了,看看吗?哎,不看也行,你听我的,别害怕。那位爷点着名想娶你,他定是……欢喜你的。我听说啊,五年前我送过去的那个姑娘,在山神观里过得好好的呢,这不,总有人看见有个红衣女子……”
媒人一张涂脂抹粉的脸扯着笑容,脸颊上堆起好几道褶子。闻卿在轿顶听她声音打颤,却还要强装镇定地讲故事,不禁嗤笑一声。
媒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嘱咐道:“你听我的,别寻死。”
没得到新娘的回应,媒人不放心地又向内探了探身子,漆黑的轿厢里,却忽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推在媒人脸上,将她按了出去。
半卷的帘子也迅速被扯下,重新将花轿封得严严实实。
“知道了。走吧。”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冷意,像金石割在风里,但在说完这两句话后,又马上放软了语调,“莫叫郎君久等。”
这回却像是坠在玉盘上的珍珠了,又清又润。
媒人惊魂甫定,抚着自己胸口,她刚想唏嘘几句从未见过如此剽悍的女子,听那声音也浑厚不似寻常姑娘,却被那句“郎君”吓飞了胆子,抓紧轿门,厉鬼似的嚎起来:“快走!”
那顶轿子又立刻被抬起来,脚夫们八脚连蹬,吱嘎声中,轿子左摇右晃地攀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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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吾山。
从远处遥望,只见得云霭之下一片铁青,像是浸了霉变的墨汁。而云层以上,终年不化的苍白冰雪便兜头罩了下来,雪层洒得恣意,像是云宫仙人不留神打翻的一盅酥山冰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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