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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4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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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往来对答,时人免不了几句自谦,这既是礼节,亦是生存之道,然这天下任何人都可叹一句自身无能,唯有楼外月不能说这话。

就像高阳不可自惭渺茫,照耀江湖多年的满月,同样不该轻易落入人间,某种程度上楼外月的名誉不再属于他自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无上冠冕,是全体侠客共同的荣耀。

而楼外月依然说:“是我太没用了。”

他低头注视玉珍珍,唇边笑影落寞,月色倾颓之时,满树白梅也要凋零,但在场无人可欣赏落花洋洋洒洒的意境,因楼外月已续了后半句。

“倘若说,我已厌倦了这人间,我想离开这里……玉珍珍。”他询问,“你会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玉珍珍默然。

许久,青年开口道:“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不待楼外月回答,他又道:“倘若你愿意跟我一起死,那我就愿意跟你一起活下去。”

十五的宴会永远凄风苦雨,窗框在暴雷下不住颤动,闪电咆哮着从半空劈落,是锯齿,是利刃,享乐的客人躲在屋檐下,美酒舞婢作伴,便自觉天罚遥远,轮回中上天不辨黑白是非。

他们的笑声太响亮,玉珍珍也曾疑心,或许这才是世间常态,无处申冤,无处可逃,这无边无际的黑夜,才是江湖原本的模样!

事到如今,玉珍珍已不再关心他人命运,他不后悔当初为救下天涯阁剩下的教众选择与虎谋皮,可他自己的人生早就全盘皆输,要再让他为江湖的命运多做考虑,玉珍珍实在是……有心无力。

比起沈晚等人,僧人确实是好心,慷他人之慨,至少也是一种慷慨。

但是——

“爹。”他淡然道,“带我去看月亮吧,这里太黑了,我们去亮一点的地方吧。”

“你……你这是助纣为虐……”那僧人艰难地吐字,“明知父亲在走不归路,身为人子却不加以规劝……果然,观南是错的,就不该任由你们父子逍遥在外……早早根绝祸端才是正道——”

话音未落,他面颊便破开一道血口子,险些便伤到眼睛,僧人不由痛呼,而万欣正若无其事甩着手里剩下的飞刀,少女露齿狞笑,森森寒意不加半点掩饰:“滚吧,是我劝前辈留你一命,所以别再敬酒不吃吃罚酒,滚,给我把话带回江湖,现在跪下来双手奉上头颅,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但若是胆敢再来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扰贵人清静,我可——楼外月可不是吃素的!”

左右无伤大雅,楼外月便宽容地允许了万欣扯虎皮拉大旗,只不过赶在僧人踉跄逃走前,他补了句:“没有痛快。”

楼外月搂着玉珍珍,一脸有儿万事足,他笑吟吟道:“哭没用,跪着求饶也没用,我只听玉珍珍的话,我要带我儿去看月亮,能不能别来给我添麻烦呢?”

言出必行。

枫华山上,五丈以内,竟无人敢接近楼外月,这其实也是江湖在过去形成的共识,霸主虽凶残,却也不爱成日打打杀杀,竟算得上罕见的性情平和稳定,只要别主动去招惹他,即便遇见楼外月,多半也是能全身而退的。

这句话反过来推意思很明显,如果有人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想不开非得去激怒一个好说话的楼外月……那就真的是生死有命了。

生死有命,敢作敢当,所以他们在楼外月的剑下毫无还手之力。

“……你儿子又没死,他不还活着吗!”终于有人发出怨怼的声音,“说什么复仇,我看楼外月就只是失了心智……不,他是暴露了心智,他从头到尾就是疯子,过去装得不慕名利——都是假的!都是他演出来骗我们的!不能让这种魔头活下去,今日楼外月若不死,明日便不会到来!”

暂且不论这话里的逻辑究竟可不可靠,单听气势还是很足的,豪言后一呼百应,北面的寒江雪,南边的鸟飞回,各大门派不再畏惧霸主锋芒,自四面八方齐齐逼来,似山崩,似洪涌,而楼外月不闪不避,仍独自立在一处凸起的怪石上。

长风吹彻,十八种兵器七十二般手段,一个江湖客,终其一生都见识不了的风景,皆映在霸主眼底。

楼外月心里在想什么,旁人自是无从揣测。

他们只能在刀光剑影里,在人生被无限拉长的最后一刻,听见一声近乎叹息的笑。

楼外月不闪不避,他甚至一动未动。

然而一剑已出。

人头一个接一个的落地声中,遥遥传来万欣的悲呼:“干什么干什么!抢人头啊!我这都要得手了,你杀得那么快做什么!不是说不给他们痛快吗?!”

只见万女侠三下五除二就近打翻一票人,便跳出天涯阁的保护圈,朝着楼外月跑去了:“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个人头来着,对对对,就是方壁山那次——我还欠你一个人头,好歹给我表功的机会啊前辈!”

楼外月背着手,周边打打杀杀,他一身不染尘埃,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扫了万欣一眼。

然后:“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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