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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婴挥开小陶,自己将衣襟掩上,往椅上一坐,小陶俯下身给他拿袜子。

段婴低声道:“是他。”

祝缨看着他穿好鞋袜,道:“他没死,一起去看看吧,以后见着娘子,也有话好安慰她。”

祝缨话一说完,本来还恭敬伺候着穿衣的小陶马上直起了腰,摆开架式要押着段婴的胳膊出去。段婴抖抖胳膊:“我自己走。”

祝缨转身率先出去,段婴整整衣领,也随后出去。

到了囚室门前,狱丞开门。鲁王的妻舅也是段婴的妻舅,才被洗刷完。行刺太子,被拿下来之后很受了几顿皮肉之苦,惊魂未定的禁军、护卫们将他暴打——差点被他害死了!太子有事,护卫也活不了。

他的脸上有几处破损,嘴角青紫,一只眼睛也肿了,人也瘫在了床上。祝缨与段婴到了床边,问道:“是他吗?”

段婴垂下眼睑:“是。”

“他不该在京城。”

“流三千里,他没有去,潜逃回来了。谋刺陛下。”段婴说。

床上的人看到段婴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的光,听到段婴这么说想了一下,仿佛想明白了什么,独眼瞪得很大:“你!叛徒!”他开口之后祝缨才发现,他说话漏风,牙齿可能被打落了几颗。

祝缨道:“按住他,不许他对段著作无礼。看好了。”

然后请段婴出了囚室,又示意锁好门。出了囚室,段婴道:“你还想问什么?”

祝缨道:“跟我来。”

这一次,她把段婴带到了鲁王的囚室。鲁王倒不惊慌,大剌剌地坐着让人给他穿靴,嫌穿得慢了,又踢了狱卒两脚。祝缨看狱卒的袖子卷到了肘上,狱丞低声道:“嫌咱们的人手脏,要洗干净了再伺候他。”

门打开了,鲁王扬着下巴轻蔑地看向门口,挑衅地看着祝缨:“拿我换来的官,你也得有命做!”

祝缨平静地往内走了两步,后面段婴进来了。

鲁王将脚放了下来,目光由轻蔑转向了阴沉,他死死地盯着段婴。祝缨道:“我与鲁王殿下不熟,段著作看看,是他本人吗?”

段婴咬咬牙,深恨祝缨狡猾:“是。”

“安排周游谋逆的,是他吗?”

“是。”

“好。有劳了。”祝缨的口气仍是那么的谦和有礼,鲁王怎么也看不出来她是个主审官,而段婴也是她手里的囚徒。段婴这一身,簇新合身,身上没有一点狼狈的样子。

祝缨在鲁王对面坐下,指着身边的一个位子,对段婴做了个“请”的手势,段婴也只好坐下。祝缨对狱丞再做一个手势,狱丞端上来文具,祝缨点点段婴身前的桌面,狱丞将文具放到段婴的面前。

祝缨对鲁王道:“您还没有被定罪,我也不是审问您,我在请教您,您有什么话要说的,都尽可以说,可以吗?”

鲁王盯着段婴,祝缨立起手掌往文具上一悬,对段婴道:“段著作,记。”

段婴深吸一口气,打开砚盖,拿起笔来。

鲁王气疯了,捶着坐椅的扶手,大骂:“段婴!你这个狗东西!你猪狗不如!”

祝缨道:“要我换个人来记吗?”

鲁王切齿冷哼:“不用!你要聊什么?聊他与我喝了血酒在盟书上签字画押,还是他卖主求荣?段婴,你怎么不写了?写啊!”他忽略了祝缨一个劲儿地冲段婴去,段婴的手微微颤抖,鲁王又是一阵冷笑。

段婴提着笔,对鲁王、也是对自己说:“我揭发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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