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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都不愿意告诉她罢了。只要他们都不愿意告诉她,也许她今生今世都不会知道。

这万仞宫墙真高,就像一座牢笼,把她束缚在其中,每天沉溺在水与食供给的快乐之中,却根本窥探不见外面的世界,也不得自由。

而这万仞宫墙之下,每个人都在泥泞里,没有谁足够干净。

她仿佛是自嘲一般,蓦地笑了。

皇帝打慈宁宫回来,上午的事情便差不多结束了。眼下离递膳牌还有些空当,皇帝便执了一本《古史辑要》,坐在窗前省读。

笔墨上的人自然是要在一旁伺候的,锦屏奉茶来,摇光不自觉地看着她,可是锦屏却并未看她一眼,将茶奉上,寻常还会奉承迎合皇帝几句,今日却一言不发,再行了个蹲安,便走了。

皇帝不喜欢屋子里太多人,随着锦屏的退下,东暖阁里伺候的人都纷纷悄无声息地退到外间去,这是李长顺特地嘱咐过的。窗外雨声清越连绵,如同掌间的流沙,将天地尽数笼罩其中。因着皇帝要读书,炕几上头放了一盏青花油灯,那灯明亮温和,照亮了他的脸,皇帝循着灯光望去,却见摇光的眉目半隐在橙黄色的灯火里,不大分明。

他的心忽然颤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去携她的手,她却不再像往常一样与他掌心相合了,反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空余皇帝半伸出去的一只手,悬在半空中。

她如梦初醒一般,霍然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他,眼神中掺杂着不解与惶惧,仿佛她从来也不曾认识他一样。

皇帝只当她是没有歇息好,今儿去慈宁宫前远远地望见她了,便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的。皇帝神态自若地收回了手,不愿勉强,垂下眼,就方才读到的地方继续看起,却找不见刚才究底是读到哪里了。

春雷隐隐,浓云震震,搅得人内心惶惶。也许是因着光线不好的缘故,那一束桃花看起来也不似前几日那么有精神,细细的风从留出的窗隙中透进来,吹得满枝桃花零落,花瓣纷飞飘零——原来瓶中水供的到底比不上生在林间的,花期来得早一些,去的自然也早一些。

那花瓣落得到处都是,被风带着落到皇帝佛头青的常服袍上,映衬着落花流水的暗纹,落得四处都是,就连皇帝的书页上,都沾染上桃花的痕迹。

摇光探身要去收拾,皇帝却说不必,他反倒低低地笑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频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那时天光溶淡,他们相见在慈宁。

他递给她一方帕子,帕子上暗纹流转,是落花流水的纹样。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花谢了。”她轻轻说。

皇帝不忍见她伤情,温声道,“你若是喜欢看桃花,今儿下午荣亲王和平亲王要进宫来,我托他们再从外头带一束就是了。等开三月了,畅春园的桃李海棠都到盛时,咱们就到园子里去,日日向桃花,好不好?”

她恍惚地听着,其实皇帝的声音很好听,清澈如水,这样温柔的声调。那么在抄舒氏的家,在定阿玛的罪,甚至在让宁妃永远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也是用的这样温柔的声音吗?

这是她从前依恋无比的声音,如今再听起来,竟然会觉得陌生,觉得害怕。

皇帝揽她入怀,她便安静地在他怀中靠着,听着他沉沉的心跳,闻着熟悉的龙涎香气,却品出寻常甚少觉察的辛辣,从鼻子一路呛进肺里,火辣辣地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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