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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郊外,阵仗大得令所有报社侧目。
切莉无法想象,失去埃里克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明,为她筑起一个金碧辉煌、闪闪发亮的极乐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的吃穿用度均是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享受的昂贵和奢侈。
她在采尔马特度过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冬天。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冬天竟可以如此美丽。她一直以为冬天就是又闷又冷的房间、冻成红萝卜的手指和厚重到完全盖住曲线的棉衣外套。在采尔马特的小镇,她却见识到了另一种冬天。在那里,冬天是巍峨、壮观、美丽的雪山,是纯洁的雪光上潮湿斑斓的灯光,是暖融融的砖红色外墙,是壁炉里噼啪燃烧的橘红色火焰。在那里,冬天不再是穷人与街头猫狗的劫难,而是一种珍贵的景观,令富人趋之若鹜。
如果她失去了埃里克,不仅会失去他炙热如火的爱意,还会失去这种特权——享受冬天的特权。她虽然不至于马上沦落至一贫如洗的境地,但时间一长,总会回到从前那种生活,那种一整天只花一个法郎、只有卖笑才能喝上两杯最爱的白兰地的生活。那件鼹鼠皮外套,可能是她最后一件奢侈的外套。失去埃里克以后,她可能会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里,辗转反侧地思考是否要卖掉它,不然无法安逸地度过剩下的冬夜。
她越想越害怕。等她卖完埃里克馈赠的礼物后,便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回到那个肮脏、危险的舞厅,重新当一个感情骗子,要么像她妈妈一样去当女佣,年纪轻轻就有了一双红肿、衰老的小手。
她爱埃里克,更爱埃里克提供的富丽堂皇的生活。当久了黄金铸就的女郎,再让她去过穷苦的日子,和从前公寓里那个挺着大肚子干活儿的小姑娘一起生活——她宁愿去死。
因此,当她再次碰见维克多——那个曾经绑架她、恐吓她、在她背上留下一条伤疤的疯子前男友——听见他嘶哑地控诉,埃里克是一个魔鬼时,她第一反应是嗤笑出声。
当时,埃里克正在头等车厢的包厢里闭目养神。不远处是一位花枝招展的贵妇人,腋下散逸出浓烈的花香味和汗臭味。旁边的绅士闻得坐立难安,恨不得用手帕捂住口鼻,贵妇人却老神在在,还在优雅地磨指甲。
想到还要跟这位贵妇人共用几个小时的车厢,切莉就觉得一阵胸闷气短,起身去二等车厢透气了。
印象里,二等车厢尽管没有头等车厢奢华,却是一个静谧、舒适的去处,但那天,她刚刚走进二等车厢,就听见两个男人在高谈阔论。
“真可怕,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长成那个样子?”
“应该不是天生的。”
“要我说,这种人就不该出门……他出门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种伤害。你说呢?”
“他家里应该很有钱。你看见他衣领上的裁缝标志了吗?那是巴黎一个特别有名的私人裁缝,一件外套起码卖这个数。可惜长成那样,再有钱也不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谁知道呢。也许有女人会为了钱去讨好这种丑陋的男人。”
这句话深深刺伤了切莉。虽然她的确是因为钱才跟埃里克在一起,但有钱的男人那么多,她并不是非埃里克不可,所以她一直坚信,他们之间是有爱情的。
而且,谁说爱情不能有任何杂质的?她和埃里克的爱情不仅掺杂了金钱,还充满了各种不洁净的欲望,却仍然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爱情来了就来了,管它来的原因干什么。
想到这里,切莉拢了拢披肩,走过去,冷冰冰地训斥了两位说闲话的绅士。
等两位绅士满面羞红地离开后,她才想起他们口中“丑陋的男人”好像指的不是埃里克。
那是谁呢?
切莉好奇了一下,就没有继续好奇了。她站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望向窗外一闪而逝的深绿色的田野。
就在这时,一个辫子油亮、穿着橘黄色裙子的小女孩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裙摆,仰头问道:“请问是佩蒂特女士吗?
切莉点点头,笑眯眯地答道:“我是。你是哪位女士呀?
“我谁也不是。 小女孩一脸严肃,塞给她一张纸条,“只是一个传话人。
经常有追求者玩这种把戏,雇一两个天真的孩童来送情书或玫瑰,好使她不能拒绝。
切莉微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收下了那张纸条。
她没有立即展开,而是继续看窗外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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