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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一声不吭。

他在上朝的钟声中安静遂众走上阶梯,步入宣政殿,手指捏紧牙笏,指节发白,眉头紧锁。他始终不曾开口,直到于义发声呐喊,称“下朝”之后,云珩才松开了紧捏牙笏的手指,低头叹了口气。

云珩想起女儿俊俏面容,他从未见过那样爱舞刀弄枪、意气奋发的女孩儿。是自己在她母亲去后宠溺太过,还是女儿本就不是池中物,注定要一头扎进战争鲜血横流、悲惨哀泣之地?他上过战场,杀过敌人,曾把蛮夷的脑袋扎在腰间。他清楚女儿追求的是何等可憎之事。

战争从不诗情画意,只有罗泽瑜这等文人会把战争当作增添砝码的踏脚石。

云珩希望女儿能像其他女孩儿一样,安安心心嫁人,安安心心生子,安安心心过着不沾染战火,温馨又普通的日子,没有分离,没有血泪,没有睡觉时不枕着刀便睡不好的忐忑,没有杀累了埋在腐臭尸堆内昏睡的疲乏,没有朝不保夕,担忧一支流失把自己命送了的绝望。

若她是男儿,云珩必定不会如此踟躇,他曾叹息云家无后,却从没想过续娶一房,怕的便是继母待女儿不好,又要她悲伤难过。可她见不得这番好心,她只想着离开无忧无虑的家,削尖了脑袋去血腥屠宰场,对云珩珍稀的现在的一切不屑一顾。

而她现在已经不能再有那样的生活了……云珩难以自已地揪起了心。

***

深夜,星月朦胧。

苍山景色秀丽,远离人迹,在山麓之上矗立着一栋高耸的楼宇,那是苍山派的立足之地。楼宇巍峨,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精美的尖顶与庄严的石狮子守卫门前,每天夜晚在苍山派巡逻的外门弟子往往三人一队,手提火光明亮的纸灯笼,轮番在黑夜中穿梭。

今日轮到任筱值守,他今年十五,一身外门弟子的紫衣蓝带,跟着两个师兄巡夜。

“你说这每天值夜有甚么用?难不成还真有胆大包天的小贼到咱们苍山派偷秘籍不成?”一个师兄从花楼女人聊到值夜,嘴里满是抱怨,“我看就是闲得慌,若真有什么高人来这儿,那我们这功夫岂不是给人家开胃的小菜?”

另一个师兄不耐道:“老周,就你话多,少抱怨多做事,早点弄完回去睡觉。”

周师兄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满脸不快。任筱装作没听见,锯嘴葫芦一般不吭声。他这种刚刚入门不久的少年是不敢在师兄们说话时插嘴的,本身不怎么招人喜欢,嘴又笨拙,不会说话讨好,这时就乖乖安静听着,再把抱怨烂在肚子里才是最要紧的事。

深夜寒凉,任筱冻得鼻尖通红,搓了搓双手尝试以此汲取些许热量。他紧紧抓握灯笼茎杆的手往往不到片刻便生冷彻骨,两个师兄双手空空,他也不敢多有抱怨;苍山派分内外弟子,内门弟子都是些门内精英,长老们宝贝得很,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出身贫寒,根骨不佳,只好分摊苍山派上下繁多杂物,从打水、扫地,到清理泔水……甚么不干?驰骋武林的雄心早就在现实磋磨中去得七七八八。

其实任筱心里也嘀咕,师兄们经常骂骂咧咧,道内门弟子如何傲慢可恶,但他反而觉着外门师兄们才凶得很,什么都要骂、什么都要说,心情不好了往自己屁股上狠踹一脚,再看他跌倒狼狈样哈哈大笑取乐也是常事,反而是那些少有见面的内门精英,那些人和他说话时虽然颐指气使,却从不动手打他,有面善的还会在问话后给他几贯钱,说请他吃点好的。那些钱大多被师兄们拿走喝酒了,可任筱还是认为内门弟子更友善些。

他不敢说出心里话,于是更显得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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