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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书感觉好多了……

他怀里还抱着卡尔，小浣熊紧紧抓着他衣服上的银链，生怕沾到水和奇怪生物，看他坐起来裹紧披风，连忙整个钻进他怀里，热烘烘的感觉带给了他极大安慰。

爱伦·坡冷静了一会儿：“我们在干什么？”

“钓鱼。”

“司书被阻止了？”

“一部分。”

一部分……爱伦·坡还没来得及问是哪部分，小船就再次于水中轻轻摇晃起来。这不是因为风浪造成的摇晃，而是有什么未知的，巨大的存在，正于浑浊灰暗的海水里无声靠近……

那道迷蒙的倩影，缓缓自水中浮现。

她一手抱着罐子，一手举着木杖，在崎岖枝桠的杖顶，挑着一盏灯火昏昏的提灯。深色的丝绒长裙折射着那昏黄暗昧的光彩，裙摆于水中铺散，又在她起身时帖服，像黑暗生物收拢起的翅膀，凌乱地交叠。

有漆黑的暗影自罐中弥漫，她就那样，被不可见不可知的无名生物托举着，重回人间飘摇的小船上，默不作声地坐好，并和另一个洛夫克拉夫特一样把什么东西垂进了水里——总之不是钓鱼线。

爱伦·坡：“…………”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流放到这条船上，还和这两个奇妙生物待在一起……团长打算换参谋了？

他抱着卡尔呆呆地放空思绪，直到另一个声音自他身后悠悠传来：“不，我只是觉得双份的‘坡和洛夫’一起出行很有意思，才把你叫来的。”

爱伦·坡反应了一会儿：“叫过来……我根本没同意，不如说你是把我偷过来的。”

“没差啦。”一只柔软却有力的臂膀搭在了他的肩上，陌生却让人亲切的油墨香气扑面而来，无处不在地将他包围，“你都在会议室晕倒了，出来散步休息不是理所应当吗？忘了那些俗世凡人的烦恼吧，就算司书真的不小心把世界玩坏，也不是不能修复起来。”

她带着她，轻轻地，转向了无边深海，潮水涌落的方向，让她低头向下看去。

她先看到了她们的倒影。漆黑的，仿佛一直垂入深渊的裙上，被黑色细纱上的猩红碎钻分割成了几片，犹如大片的鲜血泼洒上来。小巧的礼帽垂下隐约的面纱，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唯有月华似的珍珠在她脖颈柔润闪耀，光洁无瑕。

她手上正在剥一颗荔枝。随着暗红的外壳脱落，月亮也来到了她的掌心，被她轻巧吞下。

“看看这些鱼。它们盲目地躲避天敌的侵袭，而不知道逃跑的方向也展开了敌人的巨网。在恐惧驱使下，人类甚至会做出比这更盲目的事。要如何带领他们，而不至于在狂乱中走向衰亡？真正的有识之士会认识到，即使像羊群一般选出头羊也没有用……”

她笑了笑，于是尘埃覆上书架，蛛网挂上烛台，一切光明的，智慧的，鲜亮的色彩，都被蒙上了幽咽难言的阴影：“牧羊需要狼犬，狼犬服从牧羊人。你不能信任羊群自己做出的决定，它们看不到草以外的东西。”

爱伦·坡的脸肉眼见底变得更苍白了：“……”

他现在宁愿回到触手系的人群那边，至少他们的沉默亲切可人，而不是像这个家伙一样，每个字每句话，都透着要上绞刑架的危险。

“司书作为牧羊人，是个尽职、合适的选择，你不这么觉得吗？”

爱伦·坡：“她只是精神失常了……在药物作用下……”

“她很清醒，”另一个【爱伦·坡】漫不经心地回答，还额外剥了颗荔枝递到小同位体嘴边，“足够清醒到自行调配药物。”

原来如此，世界已经没救了啊，那的确，现在出来散心非常恰当，非常适宜，非常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