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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狄九徽像个雕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低着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我曾怀疑过你没有情根。
李青元字字清晰的话电光火石般闪进他脑海,没有情根自然不会动情,自然也不会有红线,狄九徽如梦初醒,接着心底一沉。
他转身看向月老,说:“你如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没有情根?”
月老脑子被酒精磋磨得没转过来,啊了一声,“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仔细找过了,即便是一个刚飞升的小仙红线都整整齐齐地搁在这里,唯独没有我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狄九徽苦大仇深,“原来李青元所言不假,他一早便看出来了,你也知道,就我蒙在鼓里。”
月老越听越心惊,酒渐渐醒了一大半,忙堆起笑道:“你怎么会没情根,你对我有亦师亦父的孺慕之情,对李青元有倾盖如故的道义之交,对素桐有推心置腹的金兰之契,对闫御有万古长青的莫逆之谊,这像是一个没有情根的人能拥有的丰富情感吗?”
“情根指的是爱。”狄九徽纠正他。
月老偷换概念:“你不爱我们吗?不爱天下苍生吗?”
“那为什么没有我的红线。”狄九徽固执己见。
他认定了是因情根而起,月老深知若不让他亲眼看到并确定,这事儿就没完了,便把狄九徽拉出去,远离了盘丝洞他才敢放开手脚。
“你不信我的话可以自己看。”月老手势变动,堪称随心所欲地掐了几个诀,并拢的指尖虚点在狄九徽眉心,有红光没入皮肤,他眼睛一闭,不见黑暗,反倒映出一片葱蔚洇润的水绿。
那是他身体的内部构造,磅礴的仙力流淌,脉络分明若蜿蜒绵亘的江河湖海,情根就长在它该待的地方,不见任何残缺。
“可看清楚了?”月老道。
狄九徽略一点头,眼前景色俶尔消失,月老收回手,缓悠悠地捻着胡须。
“既然有情根,那为何找不到我的红线?”狄九徽松了半口气,仍然困惑。
“有红线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月老瞧见桌前有一酒葫芦,步履不稳地晃悠过去伸手欲拿,却落了空,狄九徽快他一步抢在手里,摇晃两下水声潺潺,份量不轻。
月老看了看面色不虞的狄九徽,悻悻转回正题:“你看看身后那些红线,当初玉帝曾单独问我,可有法子彻底销毁摆脱此种桎梏,我告诉他,这红线代表的其实是一个‘欲’字,欲爱,欲念,欲求,是炽然不息之火宅,也是海中盲龟之逢浮木,我等修炼多年,不会轻易因‘欲’动摇,可此物与自身向来此消彼长,永远无法割裂,玉帝无可奈何,三令五申让我藏好。”
“你没有红线,这便说明你不会被私欲蒙蔽了眼,比我们这些人少了一个弱点,是好事。”
狄九徽一沉吟,“所以我不会动情?”
“做一个不因情爱方寸大乱的人不是很好吗?”月老笑笑。
“但你还是没解答我的疑惑。”狄九徽转念一想不对劲,差点被他带跑偏了,“我是问我为何没有红线,你跟我说的是红线的用途,牛头不对马嘴。”
月老眼神一飘,摸了摸鼻子,而后一清嗓子深沉地压低音调,用神棍的语气故弄玄虚道:“天机不可泄露。”
狄九徽慢条斯理地活动筋骨,修长的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月老紧张地吞吞口水,小声狡辩:“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掀起眼皮淡淡扫了眼月老,月老吓得当场抱头,痛哭流涕道:“我真不知道!这些年没察觉总不能说是因为我开小差不走心吊儿郎当疏忽职守吧?你要真想我这把老骨头不得安生,你就去找玉帝告我的状吧,以后月老祠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来日若还有心,你就下凡看看我,施舍我一些残羹剩饭就当报答。”
他一点包袱都没有,哭得呜呜涛涛,家有一老,烦恼不少。
红线交由月老全权负责,他不知道三界就没别人知道了,狄九徽摸不准他是当真不清楚,还是故意糊弄,但月老态度已经摆出来,从他口中便问不出答案了。
狄九徽从来没觉得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红线有与否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恰如月老所言,这等好事是玉帝求都求不来的,他该高兴。
可是他就是做不到。
狄九徽一直向北走,清澈纯粹的仙灵之气吸引了一群仙禽,飞鸟从他身上感觉到友善,忍不住自发亲近,日升月落不知几回,星聚星散流丽纷飞,等他停下来时月大如盘近在咫尺,伸手可摘星辰,此处便是天涯海角。
闫御估计早清醒了,醉前记忆或许还残留一二,狄九徽一想起那艳丽的红线,就像有一万种复杂滋味缠绕着他,乱糟糟混在一起成了五彩斑斓的黑,再细细咂摸,他竟一种都分辨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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