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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回来,于是这顿家宴,只有谢苗儿和谢太傅、谢夫人三人。
没有珍馐美馔,只有淡茶小炊。
谢夫人几度笑着红了眼圈。
谢苗儿也极为满足。
这两年病发作得愈发厉害,她能起身走到正院来的次数都不多,偶尔身体好些,坐起来吃不了两口就要吐,她不欲让爹娘看了难受,所以,已经太久没这样和父母一起用饭了。
宴毕,若干健仆扛着箱笼走了进来,谢夫人说:“这都是你哥哥姐姐,赶着时日从外头给你送来的及笄礼。”
谢苗儿含笑道:“等兄秭归家,我一定要好生谢谢他们。”
谢太傅补充道:“单子我看过了,旁的大多寻常,不过你兄长送来的一个玉镯,倒是有点意思,他说是前朝的将军陆怀海的陪葬,不知怎的流到了海外,又传了回来。知你钦佩他,你兄长就把它送回来了。”
听起来很是稀奇。
前朝二百七十三年,陆怀海是其中最夺目的将星,他年少成名,平海乱、定八方,打得倭人节节败退。
而为邕朝立下汗马功劳的陆将军,最后却因卷入开放海禁的争端,惹来皇帝的忌惮和猜疑,被革职问罪,被活活穿了琵琶骨,废了一身好本领,卒于押送回京的路上。
死在疆场外的将军难免让人叹惋。
所以百年来,陆怀海始终仰慕者众,因而带着他名头的所谓物件太多,多是古玩商为了卖价捏造的噱头罢了。
不过谢苗儿虽不觉得那镯子是真的,也感念着兄长对她遥遥的记挂,她寻出那枚玉镯,握在了掌心。
谢夫人在旁嗔道:“这孩子也真是的,哪有给妹妹及笄礼送陪葬品的?也不担心不吉利。”
谢太傅不赞同:“夫人这话,我就不能苟同了。这陆怀海虽是前朝人,却也赤胆忠心,如果这物件当真是他的,反倒是有英灵庇佑,何来不吉?”
“是是是,我可说不过你,罢了罢了,苗儿喜欢就好。”
瞧着爹娘斗嘴,谢苗儿不知为何,忽觉得自己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真好。
一家人复又闲话了一会儿,最后是谢夫人下的逐客令。
“时候不早了,星牖,好生送……送小姐回去休息。”
星牖应声,谢苗儿站起身,向爹娘深深拜了一拜,她说:“女儿别过,爹娘务必要珍重自身。”
拜别之后,她不敢再回头看他们的表情,紧握着星牖的手腕迈出了厅堂。
身后,谢夫人仍旧在碎碎地叮嘱着:“路上黑,掌灯要小心,别走西边,那里铺的是鹅卵石,有积水滑得很……”
说到最后,谢夫人已是泣不成声。
星河高悬,皓月当空,谢苗儿听着母亲渐远的叮咛,不甚优雅地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
她知道这是自己和他们的最后一顿家宴,他们也知道。
他们默许了她任性的选择。
勉力走回卧房时,谢苗儿已是力竭。
星牖扶她躺下,望着她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苗儿手脚冰凉,她咽下了喉间的腥甜,积攒了一番力气才堪堪开口:“下去吧。”
说罢,她倚着雕花的床架,支起双腿,把脸埋在了膝上,独自蜷缩起来,像一只把脑袋埋在翅膀下的小鹌鹑。
收入怀中的那只玉镯恰到好处地硌了小鹌鹑一下。
哥哥是忠厚人,不会为了给小妹送礼而编造奇闻异事,说不准,这真的是陆怀海留世的东西呢?
于是谢苗儿歪着头,摸出了这枚据说是陆怀海陪葬的玉镯,就着窗外熹微的月光细细端详。
是一块通透的好玉,倒和史书中的陆怀海一样,不染纤尘。
哪怕身陷囹圄,也不曾折下脊梁。
谢苗儿钦佩这样的人。
第一次从邕史中读到他的传记时,她哭湿了整片衣襟以及一只袍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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