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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书架都被推到角落,只剩下一片非常宽阔的面积堆满了画架和画具。书房窗没有关,许是昨夜大风,原本应是累成一垛的油画纸飘了一地。
我静悄悄地走进去,低头俯视那些画纸,有一些是白纸,但更多已经画了东西,一摸一样的内容,同一个人——那便是“黑色”了。
那人总是穿着黑色的衬衫,扣子松垮,露出修长脖颈和嶙峋喉结,还有一小片胸口的肌肤。
他的头发乌黑,在画作中没有一丝反光,同样深不见底的还有画中人的眼睛。那是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隐有威势,眼神又极其冷硬。这原本应当是一副极其锋利、令人不敢逼视的面容,却偏偏……所有画卷中的男人都是在笑。
戏谑的笑,不屑傲慢的笑,故作顺从的笑……还有更多风情万种、引人遐思的笑。
都是沈无。
地上全是画纸,我怕弄脏,又怕发出脚步声,索性脱鞋赤足而行,书房很大,我又不敢开灯,全靠窗外灯影月光寥寥照入。我这样摸黑走了几步,感到足底沾了点黏稠的液体。
几乎是瞬间,我就有了直觉。
然后我弯腰用手机手电筒照射过去,便看到了那些刺目的红。
——血。
画室尽头的角落,堆叠着许多沈无的画像,是画的最精细的,如今画卷却褶皱蜷曲,因为那是湿透后再变干的痕迹。
这些画卷全都被血泡过。
全是血,而且几乎是直觉性的,我瞬间就知道,那都是裴追的血。
……他到底在这儿做什么,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这样,我死不能安!
等等……
——我……为什么不能安?
——我是谁?
一时间无数碎片仿佛从脑海深处闪过,却又如镜花水月、浮光泡影,捉摸不住。
一瞬间,我只觉头痛欲裂,心跳得快要裂开,还伴随着一阵阵眩晕。我很快意识到,新的麻烦到了,这具身体快要不能用了。
而一旦我魂魄离体,这具早已死去的身体就会飞快腐烂,回到它原本的样子。我不能把身体留在这里,对裴追,甚至对借我身体的已故主人都会是个大麻烦。
我用力阂了下眼睛,决定先离开这里。
而就在我拉开书房门把手时,对面却也传来一个力道,有人正好也在开门——我仓促松手,差点栽到门外人的怀里。
裴追站在我身前,微微低头垂眸,视线笼罩着我。
“你要去哪?”他问。
刚才那血色尚在大脑中挥之不去,我一看他就莫名其妙心脏撕心裂肺的疼,更顾不上想他这话问的奇怪。
——事后回想,才意识到他问我“去哪”,而不是“为什么在这里”。
“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会。”我试图推开他:“你让一下。”
“‘一会’?”他看着我,忽然低低笑了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被他问住了。然后我意识到,他恐怕并不想轻易放我走。
“我要走了。”我站在原地,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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