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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牧村接了消息,自备好了手稿并誊抄过的两匣,到了那日果然随着谢翡一并去了皇庙。
皇庙戒备森严,范牧村进去,虽有谢翡作保,仍然上下搜检了一番,又将书匣反复翻检过,才放了范牧村进去。
静妃见到范牧村,眼圈也红了,姐弟两人痛哭饮泣了一回,范牧村才将书稿之事与静妃说了。静妃含泪道:“父亲手稿,我这里还有许多,待我细细整了,再托亲王世子转达于你。这事早就该做的,只是如今……蒙皇恩在此清修,只能请弟多多用心了。我大不孝,对不起父亲,如今只能竭尽全力,整理手稿,不使父亲著作论述被埋没。”
范牧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当日,端平王谢翎薨,父亲忽然仰药,姐姐后位被废,腹中皇子落胎,范家从此守孝闭门,如今太后和你又幽于皇庙,至今我仍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静妃面色惨淡:“无非成王败寇,你不必介怀,你才华过人,不必以我和姑母为念,只当继志述事,用心图范家显扬,我们也便心安了。”
范牧村看着姐姐,虽然在皇庙清修,未戴簪钗,只穿着莲青氅衣,但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丰神淡远,说是国色之姿,也不为过。他悄声问道:“姐姐,皇上,是否并未幸过你。”
静妃吃了一惊,赫然抬头看他,面色冰冷:“是谁与你说这些?皇上断然不会和你说这些……难道是……难道是父亲有什么手书留下……”她面色惨白,愧惭不已。
范牧村听姐姐说到父亲,心中惨淡:“父亲只留书让我好好读书,家大业大祸也大,他教我不要入朝,回乡成亲,耕读传家。但我到底放不下你们,还是入了朝,这是我猜的。”他看着静妃脸色,心凉透了:“所以,那腹中的皇子,并非皇上的。因此父亲才自尽以谢罪?”
静妃却愕然抬眉:“不是父亲遗笔……你如何猜得到?”
范牧村看着姐姐,心下十分痛苦,又生起了一阵厌恶:“所以那是真的?父亲果然是为了姐姐而死的……我……我这些年一直私下怨怪皇上冷漠无情……寡情薄意……”
静妃冷笑:“这也没错,他是寡情薄意,他就不是个活人!”
她想了下却追问范牧村:“你为何这般猜?难道是,皇上身体果然有问题?他一直不曾临幸宫妃,到如今也未封一后妃,我早就猜测,他压根不能人事,因此才如此刻薄寡恩,心如铁石。”
静妃面色冷厉,想到那日不过是略求情,便招致自己所有宫女全都被杖打,数日无人伺候,更无人敢为她做事,她面上生出了怨恨之情。
范牧村却低声道:“姐姐,有没有可能,皇上好南风?”
静妃吃了一惊抬头:“怎么可能?他并未对内侍等有……”她忽然看着俊秀清美的范牧村:“难道……皇上待你有意?”
范牧村连忙道:“并非如此,姐姐切莫胡乱揣测……”
静妃却看着弟弟,谦谦君子,如玉如琢,如此风容闲美……她忽然上前握住弟弟的手:“阿牧,范家一门,全系你身上了!你自幼伴驾,与陛下情笃,若陛下果真好南风,当忍辱负重,周旋一二,图救姑母与我!”
范牧村仿佛被什么烫到手一般甩开,怒而厌恶看向姐姐:“姐姐!你如何能如此恬不知耻!明明已经连累害死了阿爹,如今又要我行佞幸之举,自毁前程吗!”
静妃却喃喃自语:“难怪他全未把我放在眼里过,阿牧,你猜测极是。”她正颜厉色:“阿牧,便是为了范家一门,你略忍辱些又如何?一时含垢,百年恩荣。陛下心如铁石,已不可转,若等你科举进身,几十年后恐才入阁吗?到时候姑母和我,已老死在这里了!若陛下厌恶范家,我对你亦只求平安,如今既有希望,阿牧,你当把握时机,帝王好恶一念之间。”
范牧村胸口烦闷欲呕,昔日风光霁月的姐姐,竟变成如此疯子一般!适才还谆谆嘱咐自己不以太后与她为念,继承父志,显扬门楣,如今知道皇上可能好南风,竟然就能立刻撇下廉耻道德,逼迫自己!
他霍然起身,将父亲的手稿抱在怀里,霍然转身离开了这沉闷令人窒息的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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