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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落着薄薄的一层灰。

倒是黄夫人没忘了这个儿媳妇,想起来提点她两句,“雀丫头,你姐姐来了,你可得待我好生款待她,多陪着她在园子里逛逛。”

“雀丫头,一会你再跟着去看看你姐姐那屋子里缺什么不曾,怕婆子们不仔细。”

“雀丫头,这时节蚊虫多,你姐姐他们那屋子在水池边上,你嘱咐人每日早晚送香过去熏一熏。”

……

每逢一喊,就是想起来鸡毛掸子掸扫人那么一下子,雀香如惊弓之鸟,精神头一振,忙望着妙真答应“嗳”。那每一个“嗳”都变换着声调,唯恐怕人觉得她放久了呆住了似的。

妙真听在耳朵里,想这官商结合的婚姻也不是好做的,婆媳妯娌间坐在一处,竟像上朝。雀香就是那文武百官里充数的一个,只能混个脸熟。顶头要紧的这些人要么想不起她,要想起她时就是皇恩浩荡。

妙真虽也是商户出身,不过她不算的,她是客。请她丈夫来是有事相求,自然不能跟她拿款拿乔。何况她最擅长“蠢”,尽管长得太出挑也能讨女人喜欢。因为这过分的“蠢”能平衡她过分的“美”,令她美得没威胁。再一则,她最清楚女人喜欢听什么话。

雀香早年间给胡夫人惯坏了,恰是缺了这份智慧,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着拔尖出头。到了黄家几年下来,反倒弄巧成拙,妯娌益发瞧不上她。至于婆婆,那是没办法,不得不给她留几分体面,指望她底下能多担待四爷一点。

婆婆妯娌都是官宦小姐出身,她与她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单靠她做女儿时读的那几本绮靡的诗词也不能和她们建立起桥梁。她坐在这凉透了的暖阁里,仿佛是坐在个冰窟窿里头,笑在脸上冻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几乎发生不了变化。

未几黄家的婆子来回说那边屋里归置好了,黄夫人打发妙真先往屋里去歇,“雀丫头,你领着你大姐姐过去,晚些时在外头那两间花厅上治席,你再领着她一起过来。”

妙真与雀香告辞出来,一时都沉默住了。方才在屋里还见缝插针地说两句,此刻走在一起,却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自来就不大亲热,从前那种亲热底下也兜绕着女人间微妙的心思。

妙真更喜欢从旁人口中听说她的消息,因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多半不实,雀香好逞强,宁可打落牙往肚里咽。可是妙真这遭跟着良恭来,就是特地来瞧她当下所过的何种日子。她料定雀香过得不大好,要好,头两年胡夫人打发人到嘉兴来送节礼,那些人早就将雀香提起来念叨个一百八十遍了。

又见方才那情形,想必雀香在黄家是无足轻重的,这倒又奇了,既如此,当初何必要拣雀香做儿媳妇?她暗瞟着雀香,雀香那张笑脸已起了些微弱的变化,泄尽了一身力气,此刻力不从心似的。

走到屋里,雀香领着她里外转转,“这两间屋子原是款待官场中来往的贵客的,老爷叫把这里收拾出来给你们住,是格外看中良恭的意思。”

她说到“良恭”这名字,手就慢拖拖地抚在圆桌上,好像是在抚着少不更事时的一个温存的梦。又回头对妙真笑,“如今差不多的人好像都知道他与鲁国公的儿子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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