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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使这千万里的路,走得格外深刻。

他没犹豫,睡到了铺上,从?背后把她拥着,仿佛是丢失许多年的善良和脆弱失而复得。他此刻审视自己,也多了那么一份温柔的慈悲,不再苛刻地要求自己一定要凤凰腾达。其实多半人人都生而平凡,但要承认这平凡,是需要历经沧桑的。他历经自己的沧桑还不够,终于在?她的沧桑里,才看清这一点。

他将曾想?象的宏图霸业式的成功缩小在?他怀里,往后所求的成功,不过是一个平庸男人的成功,想?要他爱的女人快乐一点。

妙真慢慢在?他怀抱里转了个身,以为眼泪早在?前几夜就流干了的,想?不到眼泪这东西没完没了。生命的苦如此冗长,眼泪自然也应当伴它那么长,此刻就流完,往后又流什么?

她把鼻涕眼泪都抹在?他怀里,哭得累了,终于能睡过去。

痛哭过这一场,妙真的哀恸仿佛是减轻了许多,这一夜睡醒起来,觉得心情一片苍白,什么伤心沉痛都没有。看见?良恭睡在?旁边,也不惊怪,听见?他呼吸声有些重,就俯下去捏住他的鼻子。那呼吸停住了,她觉得好玩,放开一会?,又去捏住。

这回捏住就没松手,见?他眉头渐渐扣在?一处,脑袋摆了两回,她益发感到有趣。慢慢的,又嫌不够,便拿了个枕头捂在?他脸上,两手死死摁了下去。

良恭险些窒息过去,挣脱起来一看,妙真笑得极不平常,眼睛发着狠朝他逼近过来,“你是恶鬼、你是阎罗王、你想?来索我的命!”

倏然间锣鼓大作,外院又做起法事?来了。妙真陡地朝窗户上一转眼,跳下床。她往外头奔去,拉开门,天色只蒙蒙亮,假山后头那间厅上点着好些灯。

亮得仿佛是烧起来熊熊烈火,她忙跳起来嚷,“着火了,着火了!……”

刚喊了两句,就给良恭捂着嘴拽回房内。他将她抱回床上去,妙真仍在?他怀里猛挣,一面嘀咕,“你想?烧死我!你们?想?烧死我!你们?都想?要我的命……”

晓得她是发了病,良恭待要去喊人,又脱不开身,只得拿昨夜那条结得长长的帐子暂且将她绑在?床上,方脱身去叫了众人。

天色还早,宾客未至,尤家的下人都汇到这屋里来。林妈妈本因连日哭得不好,就支撑不住,忽见?妙真给反手绑在?床架子上坐着,一壁挣扎,一壁念念有词地絮叨着什么。她老人家一时觉得天都塌了似的,在?那里哭得捶胸顿足。

只得良恭主?持着局面,恐怕勒疼了妙真,一面要将帐子解下,一面吩咐,“瞿尧,你去请个郎中来,抓一副安神定气?的药,不许叫外头知?道。花信,你仍服侍林妈妈。宁祥,你到外头灵前支应着。”

瞿尧却走来拦了他一下,“我看还是先这么绑着,你没见?过这阵仗不知?道,从?前就听我爷爷说,先太太发起病来时是要伤人的。就是不伤人,伤了她自己也不好。”

良恭没理?会?,一径解开妙真,就坐在?床上,一手将她两个腕子揿在?怀里,“不妨事?,我来看顾她。你们?自去忙外头的事?,倘若有人要来瞧姑娘,就说她夜里哭得多了,着了风寒。”

大家答应着出去,林妈妈一时哭得没了声,强撑着走上前来看妙真。妙真因连番的挣扎有些乏累,双手又还在?良恭手里挣脱不开,索性就把脑袋搭在?良恭肩上,乱蓬蓬的头发里笑着斜睇林妈妈,“你是谁?你难道也要来害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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