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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推开一点,里头睡着的确是尤老爷。身子仍旧是那样肥胖,只是皮肤有些斑驳腐坏了,有蝇蛆在?腐烂的肉上爬行,把活生生的一个人造成了充满养分的土壤。

这事情的结局来得?太突然,犹如猛地一个停顿,良恭的头脑打?着晃,一时是空白的,魂好似飞出九天,不知该做什么情绪,也不知回去该如何向妙真交代。

想到这里,他倏而有些怕,把棺材盖子推来阖拢了,看了那班头一眼,“我住在?西大街街头那家旅店里,劳烦官爷上头有话下来,就?派人去告诉我一声,我来将人拉走。”

走回去时魂魄还未归体似的,脚下有些虚浮无力。街上挂的花灯都点亮了,混在?昏暝的天色里,天空底下游人如蚁,兰灯吐麝,比往日多了许多热闹。

死了人,死了谁,大概与这世?间是无关的,它自冷漠地去热闹它的去。

时下哪里都是这副热闹情景,安阆不是头回上京,早见识了京都的繁华,对这番锦绣盛世?十分淡然。他借住在?一位同科家中,因听说那位施大人给请到一位王爷家中讲学去了,便一连等了好些日子。

这日听见施大人给放回家过节,立时写了贴子登门拜访。

这位施大人是位好才之人,自己饱读诗书,也十分看重?满腹文?章的年轻人。不过在?为官之道?上略有不通。因此这大学士只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学士”,一向无参政用人之势,不过在?朝廷里卖弄风雅文?章而已。

听见门下来报榜眼来访,脸上登时笑出来,正要?抬手说请,又遽然想到什么,收回手来捋着五寸长?须,脸色一时变幻芜杂。

那管家问:“老爷这是怎么了?我记得?老爷很看重?这位榜眼,那时他在?京,还多次请他到府里来吃饭。他回家侯差,您可没少向吏部打?听他的任职。”

这施大人暗忖片刻,苦恼之色一径由?眼睛里流露出来,又是摇头又是啧个不住,“就?是这点为难。他先前写了封信给我,说他一位姓尤的姨父是个丝绸大户,从前还是苏州织造的织造商。后?头被收押南京了,他想请我帮着疏通疏通。我本来想不过是一般的民商官司,愿意帮他这个忙。谁知走到刑部去问才知道?,事情不简单,这里头牵涉着金大人一党的贪墨之案,早就?核定了罪名。”

“就?是被革职监,禁在?家的那位内阁重?臣?”

施大人没奈何地笑了笑,“连你?也知道?了,可见这些党派之争简直把社稷朝纲闹得?乌烟瘴气?。”

“那小的就?不大明白了,一个丝绸商人,怎么能和这些高官重?臣扯上关系了?”

“一个商人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人家手里的一颗棋。他和金大人党内的冯大人要?好嘛,如今正是治死冯大人的关口?,能饶得?了他?”

那老管家低头想一阵,“那这位安相公,您见还是不见?”

施大人烦难了片刻,仍是将人请了进来。两厢寒暄几句,安阆便说明来意。见施大人呷着茶,一副欲语还休的为难情状,他扶着椅上的扶头稍微侧身,“老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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