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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姓张的?歪着脑袋摇撼着手,“尤老爷尤夫人并家下?人十来口,九月里就被锁上南京了。也不知犯了什么事,听说是与先前的?府台冯大?人的?案子有关。嗨,这些当官的?,在位的?时候四处敛财,专挑我们这些做买卖的?,老百姓没钱呀,难道拿命给他?只有咱们这类做买卖的?是好欺负的?,图个和气生?财嘛。在位的?时候如此,落了马还要带累你,你说说,到哪里说理去?”
此一席话中,良恭脸色早变了几番,待他说完,又是一副笑脸,“连下?人都抓了,想?必是抄家了?”
“抄了抄了。”姓张的?将指头在桌上点点,挨近了说:“你不想?想?,就是奔着银子产业来的?,能不抄么?如今尤家都给贴了封条。嘿,这帮当差的?,强盗一般,连人家厨房里的?腌菜坛子都给抄走了。”
又再打探了些细则,良恭便借故告辞而去。寇家的?车马有限,他是走路到码头上来的?。这一路又徒步回去,直走到天昏地?暗。
第38章 离歌别宴 (十二)
其实不过一更?初刻, 但初冬时节白昼经不住蹉跎,各屋里早早就?歇下了。花信是与妙真睡在一间屋子里,由那碧纱橱内隐隐透出来一点微弱的鼾声。
而碧纱橱上,晕着黯黄的一点烛光, 把上头嵌着的华丽的一幅仿《宫乐图》照成了历史。良恭看见妙真解净钗环坐在旁边的榻上, 边上放着个暗红的箱柜,那暗, 像落满灰。他觉得她也是这苍黄历史中的一段悲情。
他今天格外好脾气, 走了大半日的路, 脚都磨起了泡, 还在这里温柔抱歉地笑?着, “今天也还是什么也没打听到。你不要急, 老爷总是要接你家去的。倘或年前还不来, 不如就安安心心在这里过年。”
妙真嗤了声,很有些瞧不起的意思?,“我就?晓得你不中用,你还非要去逞这个能。难道你比我姑父结交的人还多?他都没消息, 你能打听到?”
良恭只得干笑?两声, “小的这不是想为姑娘分点忧嘛,不去了不去了,我还懒得走。”
“哼,你还懒得,我几时要你多事来管?”妙真不肯承认心头的一点疑惑慌乱, 何况是在他面前。
她再不肯泄露一点愚笨与胆怯给他。她要将?自己抬得更?高, 弥补那天在他屋里的受挫。
于?是更?加冷嘲热讽, “你能有多大本?事为我分忧?真是自不量力。你算个什么东西?,去这几日, 还不是无功而返。我看你就?是想到外头去玩。”
良恭低着脸,眼色不禁冷下来一点。可想到尤家的遭遇,他又没了一点脾气。由得她去骄纵耍横好了,毕竟这一点品质,她也保留不了多久了。
她想不到更?多刻薄的话来说,只得怄在榻上,想起来就?剜他一眼,想起来就?狠剜他一眼。
那些眼波都兜着些不能问的问题,她无非是想问问他“易清”到底是谁。她这几日回想起来,从前没听他讲过,疑心他是扯谎。总想给自己找点理?由,证明他还是喜欢她的。但他一向不爱说自己的事,没提过也不奇怪。
她越是矛盾思?忖,越是矛盾地恼恨自己。
良恭见她一下把恶毒的话都说完了,坐在那里向碧纱橱别着脸,静静的。放下来的头发把她的脸挡了一半,也仍能看见她有点发红的鼻尖。她连那点恨意,也都是软绵绵的,云朵似的可爱。
他几番挣扎,还是走去倒了杯水给她,“骂得嗓子不干么?”
“要你来管!”妙真抵死不吃,瞟见他立在那里,愈发把身子转向碧纱橱。落后?又扭头看他一眼,还是想问问那易清的年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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