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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又有里子,毕竟世事难两全。他在心里宽慰自己。

恰值花信奉上茶来,他暗里松了口气,趁花信出去,他翘起腿,慢条条呷了一口茶,“我记得大妹妹跟前常伴着的是两个丫头,还有一个呢,来了这些日也没见。”

“你是说白池?”妙真提起心神,乔作不以为意地够着脑袋朝门外张望,“她大约到厨房里给林妈妈煎药去了。”

“白池”二字跳安阆心口里,惊起蒙了两年的灰。他两年未至嘉兴,有些路都不大认得了,这个名字却是未敢忘也未敢提的。

可当着妙真,他只装作糊涂,“好像是这个名字,我从前听见过你喊她。”

听见这话,妙真又将那点提防之心搁置,动人地笑着,走去端了鲜果碟给他。

屋里说得正好,却见良恭拿着点东西进来,是晨起妙真叫他去总管房里领的今年的新茶。

他前脚刚跨进门,紧跟着妙真心头便跳了下,暗暗看安阆的脸色。是怕闺秀小姐的屋里有小厮随意进出,安阆会乱思想。

不曾想安阆见到良恭却是笑脸相迎,“好几日不在家见你,你在忙些什么?听姨父讲你是跟着大妹妹,大妹妹又没外出,你是到哪里去了?”

妙真也不知道他二人早认得,眼睛来来回回地睃着。良恭将东西交予小丫头,回首恭敬地打拱,“小的都是在外头那屋里等差遣,不敢常在院中乱逛。”

“怪道。”安阆闲闲地换了条腿翘着。尤老爷未怕他多心,早几日就像他说明了妙真跟前有个小厮伺候的事。他因清楚妙真的病根,也不作计较,又听说这小厮是良恭,心下更是放心。

他转客为主,朝下首椅上指了指,“你不忙出去,坐下说话。”

良恭看了妙真一眼。妙真不知道怎的,暗有些不高兴他二人如此要好客套的模样,把下巴颏倨傲地瞥向茶碗,“表哥叫你坐你就坐,看我做什么?难道我是那不讲理苛待人的主子?”

语罢端起茶来,轻刮着茶沫子,眼睛藏在茶碗后头静静看他两个。

良恭坐在椅上,比从前不同,忽放出些读书人的气度,谈吐也是不卑不亢的有礼,“承蒙大爷不弃,还记得小的。”

安阆笑道:“受人之恩,不敢轻忘。况且我与街上撞见,想不到你又是姨父家的人,岂不有缘?我看你仿佛读过书?怎么想着到姨父家做下人?”

良恭微笑着,两手在膝盖上蜷了蜷,“少年时不过粗略读过几本,后头父母离世,无钱再供,只好弃下不读了,另谋些差事做。”

那一点窘迫正好戳中安阆的心,遥想当年,他虽父母健在,家中日渐潦倒,也险些弃文做些不足道的小买卖。亏得尤老爷慈心,才使他如今功名加身。可并不是谁都如他一般幸运。

他不由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惋惜,也是对曾经的自己的怜悯。也由此,益发对良恭感到亲切,“我看你是藏锋,只怕学问不小。你得空时,常到我屋里与我说说话,我在嘉兴还没个知交朋友,怪闷人的。”

良恭在那里笑着点头,看在妙真眼里,愈发有些不痛快。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们不该这般要好。她“噔”地一下搁下茶碗,扇着眼笑问安阆,“表哥这样讲,叫寇立听见恐怕要多心了。”

安阆尴尬地把茶碗举到唇边,低着头微笑,“不是这话。我们怎好和寇立相提并论?他是自幼锦衣玉食的公子,我们不过一介草莽寒酸,他说的东西好多我们都不曾见过,自然就有些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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