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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披着满背乌黑的长发迎面赶出去,凶着脸在门槛内朝他摊开手,“我的果子呢?你敢是忘了?”

良恭顶着一头汗瞅她一眼,由怀里摸出个纸包。接到手里,还是热热乎乎的。妙真向里走着,漫不经心问:“从哪里买来的?”

“陆桥码头。”

陆桥码头可离得远,妙真摸着油纸包想,他一定是怕凉了,刚出锅就揣在怀里,所以尽管晨起露重,也捂出那满头汗。

炕桌上那碗牛乳早放凉了,妙真欠着身子喊他,“你进来,主子我要犒赏你。”

良恭走进屋,迎着几面亮堂堂的烛火,妙真才看清他的脸色有些委顿与黯淡。她心下一惊,以为他是病了,细细窥两眼,又不像。

她使坏的念头沉没下去,好好的把牛乳向前推去,“你把这个吃了,凉的。”

良恭看着她亮锃锃的眼珠子,想到夜间易寡妇眼里的火光,脸上的笑便有几分凄冷,“无功不受禄,小的不敢要大姑娘的赏。何况进府时撞见老爷,果子叫他拿去了几个。”

尤老爷贪吃,撞见了自然就脱不了手。妙真把纸包打开,见还有三个,满足地笑弯了眼,“我吃一个就够了,牛乳也吃不下,放冷了腥气就重,我更不爱吃。”

良恭最恨这些招猫逗狗的赏赐,什么赏都不如银钱实在,又推,“姑娘赏给他们吃。”

两回下来,妙真难免生气,迎着目光瞪他一眼,“叫你吃就吃,哪有这么些废话?”她把脚轻跺了两下,榻下的踏板“笃笃”响得很闷,“就坐在这里吃。”

良恭全无胃口,已有些不耐烦,但也怕独自回到那间憋闷的屋子里会不由得想东想西,只得转背坐下,端起牛乳一饮而尽。

妙真见他吃酒似的豪饮,在后头“嗤”地笑一声,“没吃过好东西?这样心急,哪里吃得出滋味。”

他没搭话,背影近在眼前,显得辽阔寂寞。妙真望着他的后脑勺,越看越想起柴房里来讨饭的那只大狼狗。而裙下却是一只丧家犬。

她慢慢笑不出来了,从他肩头递了个果子下去,“一会我要跟着老爷太太出门去吃席,你可没空再吃早饭了。快吃了去给我吩咐软轿。”

良恭扭头看她,她向下躬着一点腰,长发落了几缕在他肩上。在幽幽暗暗的天色中,她白皙的皮肤格外显眼,温柔得像遗落在人间的月神。

他接下那果子,指尖触摸到的温度,是他这凄冷一夜唯一的抚慰。

两个人背着日出,沉默地在榻上榻下吃着早饭,满室都是“嗑哧嗑哧”酥酥脆脆的声音。妙真也不知什么缘故,觉得这声音慢慢地在像咬断了些什么。但口齿的余味,是长长的蔓延着。

天终于彻头彻尾亮起来,阖家便往冯家去会局。那冯家正是府台冯大人府上,冯大人是外任来的官,本是京中人氏,在嘉兴多年,是尤老爷在官场上的靠山。

如今听说这靠山要移位,尤老爷少不得着急,趁这日来赴宴,与冯大人在书房详谈。

那冯大人抄着两手,靠在太师椅上无奈长笑,“老兄也是知道的,这几年朝中党争不断,我这回被调回京,连自己的前程如何都说不准,何况是你。咱们自求多福吧。”

看他神色,想是没有回旋之地了,尤老爷握着袖口,两手放在膝上,乐呵呵笑着,“大人何必多忧,您在任这些年,并无什么过错,就算朝中纷争牵连到您,也拿不住您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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