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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妈妈知道曾太太虽是丫头出身,可跟着先太太一处长大的丫头,也是见过世面的。便兀自点头,“你自然不懂,可老爷在外头做生意,成日与那么些人打交道,他说不错一定不错。”
见妙真捉着裙上的细叶,满不在乎的模样。她又笑着拉她的手,“我晓得你不喜欢有个小厮跟着,怕人家议论笑话。姑娘呢,小事上人都说你不懂事,可大事上,倒比别人虑得长远。我们老一辈的人都不怕这些,你还怕什么?还是你的安危最要紧。”
“太太也是这样讲。”这些话妙真听得多了,觉得大家是在杞人忧天,不尽认同,“可你们也担忧得太过了头,我不是好好的么?从没犯过什么糊涂。不信您问我,我连前天上前天吃过什么还记得呢。”
“不是这样讲的,这病是说发就发,好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出来。你母亲,倘或我当初能看出些什么,眼疾手快拦一下,她就不至于……”
说到此节,少不得一阵掩泪啜泣。妙真心里明白,阖家上下疼她疼得如此,是背着她母亲的债。
可福气太重,未免压得人喘不过气。她自己偶然有个不耐烦,想到这些人,便也只好忍耐了,算是平他们的心。
她抬起头笑,“我晓得了,跟着就跟着吧,我又不赶他。您不要哭了,本来就头疼,越哭越疼。”
林妈妈把泪蘸干,欣慰地拍两下她的手,“这会又好些了,也吃得下了,叫送碗稀饭来我吃。”
白池在旁掩着嘴噗嗤一笑,“只要姑娘肯听话,娘的病就不是病了。方才我叫她吃饭,她还起不来,这会胃口又好了。姑娘也回屋里吃饭去吧,摆好有一会了,花信那丫头也要饿疯了。”
说到这“疯”字,林妈妈剔了她一眼。妙真外祖母一脉似乎都带着这根子,运气好的不过偶然犯个糊涂,运气不好的,发起来就没个收场。
阖家都忌讳说这个字,只说“病”。是“病”总能好,就怕“疯”,那可就没了指望了。
白池自知说错话,忙捂了嘴,朝地上“呸”了三下。并妙真走出廊来,欲寻人往厨房里吩咐一碗稀饭过来。
偏这会小丫头子们都往厨房里吃饭去了,妙真只得绕廊出来,够着脑袋朝几棵翠竹里张望。
那屋门是开着的,关着里头憋闷,开着又招蚊子。正看见良恭坐在椅上,扬着袖赶蚊子。
这会是晌午了,林妈妈病着,顾不到嘱咐他往哪里去吃饭,他这间一眼望到头的屋子里,能放东西的面上都是空荡荡的,竟连个点心茶水也没有。
妙真心里是要为难他,可见人如此境遇,又不忍落,便将他喊出来,“你到厨房里去一趟,要一碗稀饭来妈妈吃。”
良恭只在竹间站着,离得她三步远,“小的还不认得厨房在哪里,怕这一去,耽误了老妈妈吃饭。”
原是真话,可妙真见他立在那斜枝竖影的竹间,显得几分不屈不服的傲骨,又觉得他是故意在推诿。
难道是因为方才叫他勤洗澡换衣裳伤着他的脸面了?哼,那本是应当的嚜。
这样想着,妙真越是没好气,摇着扇把脸偏到一边道:“都这会了,你难道不饿?饿起来,自然就能闻得着厨房里的肉味,自然就能跟着那味找得到路。”
话音一落,良恭腮角便咬得一硬——好嚜,真是拿他当狗比了。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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