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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身,望向眼前迄今为止第一次目睹真实模样的墓碑。

数年不见的贺琛永远沉睡在这座冰冷石碑之下, 印在上方的模样却依然带笑。

与贺止休散漫、混不正经的模样远远不同,照片上的少年明眸皓齿明媚开朗,黑白色调与雨水交加之下, 反而挡住了长年重病的体弱,显出几分不大适宜的阳光。

贺止休长长凝视着贺琛, 片刻之后才终于说:“但那时候我确实有些……钻牛角尖了,所以贺琛走的那天,我在医院送走他就没再来了。”

路炀也在他身边蹲下。

雨伞罩住他们二人,百合花与他一起望向贺止休。

路炀小心试探地问:“害怕吗?”

“我也不知道,应该有一点。其实我跟他关系挺好的,毕竟他从小到大都住院,我出生之后几乎是他唯一的玩伴,哪怕年龄差了好几岁,但毕竟我还挺聪明的,智商开化的早,三岁就牢背乘法口诀和二十六个字母了,还有一些简单的古诗词,”

贺止休说到这不知想到什么,忽地话音一顿:“这么一想其实我还真的挺伤仲永的?”

“……”

路炀面无表情地一掐他虎口:“回去给你把伤治了,重新痊愈回仲永。”

贺止休不由微愣,继而闷笑两声,接着道:“他最后一面我其实没见到,那天我正好在学校上课,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前一天他状态还挺好。结果一放学,司机就直接把我送去了医院,他当时就躺在床上,脸上盖着白布,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医生掀开被单时我看了一眼,脸很白,眼睛紧闭,仿佛只是睡着了。”

但睡觉与死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前者会睁开双目,后者就此长眠于世。

毫无血色的面孔与周身接二连三的,或闷哭、或嚎啕,足以宣告一切。

唯独年近十岁的贺止休站在病床前,镇定冷静的仿佛只是行人路过一般。

没有人顾得上在意他情绪上的不对劲,也没有人生的出空余心思疑惑他为什么毫无反应;最终是一位护士见其一动不动紧盯,以为是被吓到了,连忙把人推开。

踏出病房站上走廊时,还格外好心地蹲下身安慰了几句。

时至今日贺止休已经不记得对方说的是什么了,但无非还是哄小孩那套,或睡着了,或去了另一个世界;亦或者浪漫一点,变成了星星。

然后让他别太伤心,往后要把他哥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他们以为我没反应,是因为我被吓到了,而且还吓得不清,所以后面我不去参加葬礼,他们也没有勉强,我非常顺利地躲在家里,直到现在才来,”

贺止休屈指轻轻拨弄了下百合滑板,水滴瞬间洇湿了指腹。

“但其实我并没有觉得很害怕,我不想去也不是无法面对分别,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是因为我发现我还是很羡慕贺琛。”

“我小时候羡慕他能获得我妈所有的倾注,是所有人的聚焦点,而我存在本身就代表了我妈对他的爱;后来羡慕他命不久矣,可以早早合理地离开这个世界,直到他真的离世的时候,我对他的羡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贺止休抹去指尖的湿意,抬眼对上墓碑上的照片:

“医生掀开被单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要是躺在这里的是我,那就好了。”

如果说贺止休出生的伊始是因为贺琛,那么贺琛的离世,无异于也带走了贺止休灵魂深处,那股对生活与未来充满憧憬与希望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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