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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人怜悯感叹废帝那一点柔仁的孝道?
杜微生这一晚上,都在思考这些事情。眼前的女人手腕毒辣,心机深沉,说她当真做过那些事也绝不奇怪。
但是她在服药之后,眼中流露出那一丝微渺的希冀的光,像黑暗来临前,她孤身肩住了夜色的最后一道门,从那背后漏出来的光。
他往前,稍稍靠近了她一点点,“……陛下。”
她凝着他,竟有一些迟滞。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今晚,就让微臣陪着您吧,陛下。”
她没有应答,也终于没有再赶他走。
六 失宠
密不透风的藏青袍服好像裹住了他所有的秘密。
第二日,杜微生侍奉皇帝起身。
皇帝昨晚竟歇在了画院,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士竟在皇帝御榻边陪了一夜——这消息在宫墙内不胫而走,当允元离开画院之后,外头已将杜学士传说成了鸿运当头、天香国色、床上奇技淫巧、胯下巨柱擎天的人物。
杜微生还是一如往常,过了点卯时辰,才慢慢踱到翰林院去。
房内嗡嗡的议论之声在他跨入的一瞬间戛然而止。立刻有他不认识的脸孔凑上前,对着他道:“杜学士来啦?您怎么还亲自来,今日没什么要紧事的,您坐着休息就行!”一边又有人给他拉开太师椅,铺纸研墨,端茶倒水,不一而足。
林芳景在一旁看着,对他尴尬地笑笑:“今时不同往日了嘛,子朔兄。”
杜微生对他点点头。大概自己的身份,给这位同年也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他坐下来,又有人要与他套近乎,他只得道:“陛下吩咐的起居注,在下还未录完,嗣后还要去一趟中书省的。”
他说起话来,和和气气,一点也没有新晋红人的架子,倒叫院内同僚都怔了一怔。甚且对于自己竟然干扰他的工作而感到内疚:“那我们就不叨扰了,不叨扰了,哈哈哈!”
众人散去之后,却还是有一人留了下来。
此人一部花白胡子,拄着拐杖,面色凝重地道:“起居注的事情,左有门下省起居郎,右有中书省起居舍人,天子玉言,何以轮到你去记述?”
他是翰林院中资格最老的学士,名叫张钧冲,平素不太搭理人的,此刻却多话了。杜微生垂眸道:“天子圣心,后生不敢揣摩。”
张钧冲低低地“哼”了一声,“年轻人,要晓得轻重,不该你揽的事情不要揽。”
杜微生道:“多谢张学士指点。”
张钧冲也未说更多,径自离去。
杜微生将起居注写好,送到中书省,起居舍人似乎是早已奉命,并未为难于他,便收下了。他在皇城外晃荡了一圈,最终却去了一趟太医署。
皇帝已连续半个月不曾传唤任何人侍寝。
汝阳侯庆德的那一封奏表,到底是发到了外朝,她还开集贤殿集议,让内外男女诸臣都来说一说曲直。一时间朝堂上吵开了锅,有说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有说孝乃德之本也的,有说天子盛德感化群獠的,有说骨肉至亲诚可流涕的,吵了整三日,直到集议结束后,还有人雪片儿似地往省中递折子,一定要皇帝听一听他对此事的见解。
“陛下原本可以按下不表的。”太液池边芦荻丛中的蓼花亭,迎着微风渌水,亭上石桌摆了一方棋枰,允元心不在焉地敲着棋子,沈焉如则耐不住径自发了话,“陛下想试探老臣们,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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