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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频繁进出抢救室，昏迷比清醒的时刻多。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是十二月下旬，晚上八点多钟，昏迷一天一夜的林霜睁开了眼。

她在林珏的搀扶下艰难坐起身，面色如青白死灰，眼中却难得漾起光彩，她气若游丝的说，屋子里太闷了，想要出去透透气。

林珏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借来轮椅，推着她去了楼下的小花园里。

轮椅停在屋檐之下，林珏半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哈气，问她冷不冷，林霜弯起眼睛，笑着摇头。

檐外飞雪絮絮，不多时，庭院就被覆盖一白。

寒意刺骨冰凉，林霜说话时，有热雾从围巾中逸出，飘散向远方，“阿珏，我当年捡到你的时候，也在下雪。”

听她追忆过往，林珏心下一颤，泪水难以自抑的盈满眼眶，他偏过头，用袖子飞快擦干眼泪，“妈，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这里太冷了，我推你进去吧。”

他勉强扯出笑容，眼角的泪都还未拭净。

“走吧。”说着，他就起身，准备推林霜进去。

“阿珏。”林霜抓住他的手，固执的不许他动，林珏没办法，只能又蹲下身，把她膝上的毛毯掖得更严实些。

她颤巍巍的从毛毯中抽出手来，握住林珏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他停下，林珏见状，不再动作，只看着妈妈，安安静静的等她说话。

“阿珏，妈妈病了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她的手干柴如槁木，只剩风干的一层皮皱巴巴的缚在指骨上，林珏匆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怕自己忍不住痛哭出声。

“我走后，你不要难过太久，知道吗？”

“你太乖太听话了，所以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会被自己困住，背上不必要的枷锁，你不要觉得亏欠妈妈，我这一生虽然不长，却足够充实，想做的都做了，所以，到这儿也就够了。”

她微微俯下身，用冻僵的手去擦林珏汹涌落下的泪水，目光慈爱的哄道：“不哭啦~”

林珏知道，这就是永别了。

他扑进林霜的怀里，像幼时，学步跌倒后那样，放声痛哭起来。

上个月他还在职时，陪周怀琰去外地出差，合作方安排他们住在度假村的汤泉别墅内，离住处不远的山顶上，有座道观，观里每日晨钟暮鼓，岚烟缭绕。

生意谈妥后，他便向周怀琰告假，专门腾出一天去登山祈福。

原本只是想求些平安符，但求完出来时，路过正殿，见殿中人头攒动，香火鼎盛，众人跪在三清圣祖的神像前，再三叩首，虔诚敬拜。

林珏停步驻足，站在银杏树下，远远观望许久，最终还是迈步走入殿中。

他的香火钱给得极为丰厚，是少见的大方，再去求签时，心中就存了丝侥幸，妄图用金银买来所求。

可惜天不遂人愿，哪怕是怜悯亦不肯施舍他分毫。

恭惟鞠养恩难报，捧负提携畏不终

蓼莪三复哀哀杂，凄人心肠靡有穷

是下下签。

林珏将签文递出去解时，手都在发抖。

果然，道长一声叹息，说：“人生苦短，需及时行孝，万不可等。”

那天起，林珏心里就有预兆，妈妈怕是时日无多了。

即使没有这根签，他心里也比谁都明白，等不来肾脏的尿毒症病人，结局只有死路一条，能多活这么久，全靠孟还潮的经济支持和东哥的悉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