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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也懒得再细考究,饭也不吃茶也不喝,埋头就睡。宫人们怕他气不顺,牢牢地盯着,到了下半夜,果然见他脸色越来越红,一摸额头甚至有些烫手,忙去叫太医。等太医匆匆来了,他已经昏昏沉沉地,不算清醒了,众人心里原就一片冰凉,等太医说出“殿下这是出花子了”时,几个近侍显得吓得晕厥过去。

永宁王出天花,这委实是件吓人的事儿,宫人们一面收拾屋子供奉痘疹娘娘,一面通传阖府忌煎炒之物,一面又向宫里报信。

已是半夜三更,夏太监听了这事也连叫了几声“这可如何是好”,又不知该不该惊扰陛下。因皇帝今日夜宿在吴贵妃宫里,他只能先去讨贵妃的主意。吴贵妃沉吟了片刻:“陛下今日身子也不大爽利,咳了一天了,吃了药才缓些,只是这药一吃就困,如今才歇下不久,实不敢冒昧打搅。这样,先叫赵瑜带人去看着永宁王,你叫人把王喜叫起来,让他直接去永宁王府,一有什么消息就往宫里传。等陛下明天一醒,我就同他说。”

夏太监一听,也很妥当,先前五皇子病重,皇后娘娘也是这么安排的,忙下去安排了。

因而当皇帝知道儿子出事时,王喜那儿传来的消息,刘遇身上已经起了红疹子,他人还烧着不甚清醒,一边喊痒一边说疼,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正按着他的手不让抓。他只觉晴天霹雳,堂堂九五至尊一时头脑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甚至腿下一软,跌坐回龙床上。

吴贵妃忙上去搀扶着:“陛下宽心,永宁王年轻,身子骨一向康健,几个老练的嬷嬷都在,赵瑜我也派去了,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皇帝反手把她推到了地上,声音冰冷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滚!”

吴贵妃大叫冤枉,皇帝也不听,命她在宫里闭门思过,不顾宫人阻拦就要亲往永宁王府去,最后还是太后拦住了他,说他也没出过天花,最近又常有病痛,若是因为探病有了什么好歹,置这天下于何种境地?且永宁王纯孝,一定不愿他冒险,好容易才劝住了,只是仍手脚冰凉,不得已休朝半日,一边修养,一边听永宁王府的消息。

刘遇昏睡了三天,汤药都是迷迷糊糊地喝下去的,到第四天,已经换了一轮疹子了,他才醒过来,一开口就问:“这是第几天了?”

宫人含泪道:“阿弥陀佛,殿下总算是醒了,这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委实发生了太多事,刘遇居长,群臣都有眼睛,看得出他从来都是当太子教养的,如今他生死未卜,大家伙儿不免要想想日后。再有吴贵妃在他病发当日未能及时报给皇帝,被罚了禁足,二皇子说了句“不过他生了病,弄得全天下人都要愁眉苦脸不成”,被人密奏给了皇帝,皇帝一口气罚了周贵妃、御书房的三位学士,甚至连二皇子的伴读都挨了板子。又有羡渔猜是去子义君那儿时过的病,皇帝原大怒,着人去兴师问罪,谁知去看时,刘昀已没了气息,冷宫里一个人都没有,这几天的饭菜就堆在院子里,早散发出了馊味,也没个人收拾下。于是皇后治理后宫不力,也落了不好。一时之间,后宫里最尊贵的三个女人,俱受了数落,宫里宫外人人绷紧了皮,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第四天了……”刘遇忽的落下泪来,“子义君还活着吗?”

羡渔讷讷地,不知该回什么话才好,刘遇闭上眼睛,任宫人们在他身边忙得团团转,他只觉得一片冷。刘昀哪里还有活路呢,他又没有太医,没有嬷嬷,没有爹,也没了娘。

那天下了这个夏天最后一场暴雨,太监匆匆赶去宫里报信,说永宁王已经醒了,烧也退了,太医说应当是挺过来了。雨水顺着他的蓑衣一个劲地往下淌,汇成了一汪小小积潭,然而没人有功夫计较他的殿前失仪,皇帝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养心殿里转来转去,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又命人,“告诉赵瑜,要确保永宁王万无一失!永宁王好了,朕重重有赏,否则,仔细他的脑袋!”

吩咐妥当了,他觉得总算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口舒心气,连日里的疲乏心绞仿佛一下子都没了踪迹,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廊下,远远地眺望儿子府邸的方向,尽管隔着高墙深院,什么也看不到。

忽然天上一震,响起了惊雷,伴着仿佛要撕裂正片天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甚至有了一股惊天动地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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