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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国不利。”

堂上诸人,除了太史令也无人能通星卜之学,对于云翁究竟弄了什么法术无从置喙。但太医令房淳却抬了抬眼,欲言又止。

张闻先始终沉默,此刻却点了他道:“房令请讲。”

房淳的眼皮猛跳了跳。他将脑袋压得更低。

“臣不敢妄言。”他小心翼翼地铺垫着,“臣只怕皇上与齐王,一母同胞,声息相连,若是齐王用过什么邪术,难免要影响天子元寿……”

“住口。”杨标当先反应过来,急声喝令,“这岂是你我当议论的!”

房淳被吓得立刻缩回了脑袋。

但他是医者,医者有上通天神的直觉。太史令多看了他两眼,心中似乎是已经相信了。

“我不信。”张闻先忽然开口,“房令的意思,齐王不幸,则山陵崩?荒谬!天下岂有天子受制于诸侯的道理?南方祸乱,尽可以用大军剿平,但他们仅以‘天无二日’这四个字,竟可以搅得三个州都不得安宁,这难道还不够皇上警醒吗?皇上即便是晕了头了——”他猛吸一口气。他很清楚,这堂上诸人,都能听懂所谓的“晕了头了”是什么意思——

“我们也绝不能任由皇上受齐王的摆布。”

*

自摄政以来,齐王怀桢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三月的一个晚上,他却梦见了母亲。

他梦见许多年前的中山国。中山王宫建造在高山之下,背靠着虎豹成群的高原猎苑,简朴恢弘,砖瓦都作黛青色,像一座坚固的堡垒。王宫并不复杂,在国君与王后的正殿之后,后宫诸姬交错杂居,冬天来临,东厢的炭火星子都能飘到西厢去。而瘦弱的母亲就坐在一架织机之旁,“咔哒”“咔哒”,经纬交错的声音,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

他不知从哪儿玩了个灰头土脸,终于奔将进来,拿袖子随便地一抹,先去抱了抱摇篮里的妹妹,又朝母亲憨笑:“哥哥呢?”

一句平平无奇的发问而已。母亲织布的动作却停下来,侧过头,冷冷地道:“你说谁?”

他茫茫然环顾四周,简单的陈设里只有他们三人的用物,却连哥哥最常用的书案刀笔都不见了。他跑去廊下,那里晾晒着两只香囊——瑶琴和小船儿。没有树,他没有遮风挡雨的树了。

“我哥哥去哪儿了?”他喃喃,突然又抬高声音问廊下仆婢,“我的哥哥呢!你们还我哥哥!”

仆婢们哪里能答。母亲离了织机快步走来,突然抬高了手臂,巴掌高高扬起,大声道:“你是说梁怀枳吗?”她的声音在发颤,“你们……你们伤天害理,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孩子!”

巴掌终究没有落下,落下的是母亲的泪水。泪水烫在脚底,烫出一条深深裂缝,似大地张开的血口。怀桢站立不稳,头晕目眩,即将要被吞噬了。他不明白,又望向母亲的眼睛。那双温柔的眼睛一直在流泪,含着无限的悲哀和怜悯,好像在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

是不对的……

他突然惊恐地跌退两步,不敢再看母亲的眼睛。

他心中明白母亲已经不在了,可他忍不住想。

母亲在天有灵,若是知道,如今的他同哥哥,已经走到何等地步……母亲会丢下他们吗?

中山国位置偏北,气候恶劣,常有大风雪。许是有雪化作了水,滴落在他眼睫。没有哥哥的中山王宫,好似变成一个纯然陌生的地界。他转过身,望见王宫门外天地昏暗,积雪逾尺,连卫兵的矛尖都似在颤抖,光芒细细碎碎地扎出一片罗网。

他抬足向那罗网之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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