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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之中,张闻先身边也渐渐聚集了几个老成持重的王侯大臣,各个端着酒盏,叹口气,忧心忡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庐江王算来是今上的堂兄,封地本属荆州刺史统辖,今日荆州刺史被一锅端,他是最恐慌的。“皇上没有子嗣,又不立后宫,过去我们只以为是……是齐王束缚他手脚,”他将声音压低得只剩一道道气流,“如今却让人看不懂了!”

张闻先不说话。旁边有人接了茬:“殿下这话可错了,皇帝怎么没有子嗣?那小世子不就是么?”

庐江王哼笑了一声。众人心如明镜,也不多说,只是暧昧地跟着笑笑。

有人又偷偷说道:“大长秋想必知道,今上登基到如今是第四年了,哪怕再加上过去做长沙王的时间,怕是一个女人都没有过吧?”

掌后宫诸官署的大长秋被点了名,却不接话,只道:“今上春秋鼎盛,不必臣下操这份闲心。”

这样的事,越是内宫官员,越是不敢吱声。反是在外头看热闹的,揣着好奇,说得更加起劲儿:“今日皇上亲口说了,他过去三年,与齐王是同榻卧起。那还有旁的女人的事儿吗?齐王将他看得这样紧了!”

这话说得太过,张闻先慢慢看了那人一眼。却是个凉州来的使者,天高皇帝远,出了长安就没人能管着他,他胡咧咧惯了。几名匈奴、乌孙的使臣也在一旁支着耳朵听,这让张闻先感到很是危险,回头使个眼色,便有人上前给他们灌酒,将话题都带过去了。

自钟弥死后,匈奴元气大伤,新单于与朝廷恢复通商互市,几年下来还算友好安定。这一位匈奴使者与其他几人交换了下眼神,仿佛自己已经听明白了什么似的。

如此,到大宴之后,张闻先踌躇再三,还是拉来大鸿胪,郑重嘱咐一番,让他们去同四夷使者严肃宣告,此后都绝不可乱嚼上国的舌根。

大鸿胪也很是发愁,摸了摸后脑勺道:“咱们做臣下的已经足够注意了,但这没有丝毫的办法。皇上不立后宫,又一意袒护齐王,今日他们所言,都不算最难听的……”

张闻先眉心一跳:“还有更难听的?”

大鸿胪哑了半天,看看张闻先脸色,已觉汗毛倒竖。四周灯烛煌煌,笙歌之后,雪风寥落,好像瞬息间就能将一句话送出很远很远。

“张将军……您是不知道,还是不相信?”他沉默许久,小心地发问,“偌大未央宫红墙四合,就算是个黄金做的牢笼,它也有透风的时候啊!”

张闻先闭了闭眼,好像仅仅是想上一想,就已要让他承受不住。

大鸿胪不敢再说,弓了弓腰道:“张将军先别管那几个蛮子了。依下官看,只怕祸乱不会出在四夷番邦,而要起于萧墙之内……”

*

大宴上的流言蜚语,皇帝并不知道,也并无心多管。

有些事,他只能掌控住开头和结尾。至于中间经过多少波折、承受多少眼光,他都不甚在乎。

这也是他多年以来的处事经验了。

今日做下那么惊世骇俗的事,他的心情却很平静。好像他早就该如此做了,上一世到这一世,他蹉跎如此之久了。

从前殿行至承明殿,先换去一身衮冕,洗了个澡,再清清爽爽地挽了个发髻,踏着月光走上复道。藤萝摇曳,这条道路,是弟弟曾走了三年的。

怀桢点了灯,已在寝殿中盘腿坐着等他。

他见怀桢穿戴整齐,眉眼带着霜雪,还以为自己要挨训。但靠近了,才发现怀桢也是沐浴过,长发微湿,几缕垂落在鬓边,怀枳笑笑,坐下时帮他拂至耳后。怀桢的眼睫颤了一颤,转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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