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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何时、如何聚集起来的?
也是阿桢召唤过来的吗?就为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往他的背上多推一把,将他推向承明殿上的御座,让他独享那万世的荣光……
最后,他看见了跪在队列稍后边的尚书左丞钟世琛。
钟世琛慢慢起身,左右掸了掸衣袖,走出队列,来到怀枳马下,再度下跪,将一封金印火漆的帛书高举过顶:
“天子新崩,万事待兴,六殿下领尚书台,拟诏为印,恭请长沙王殿下登承明殿,受天子玺,为社稷福。”
怀枳望着钟世琛那张无甚表情的脸,好似此刻并不是钟世琛在说话,而是弟弟,他那生死未卜的弟弟,正透过钟世琛的面庞和声音,向他冷酷地宣告——
他忽觉万里无依的惶然。他忽然想起,在方才的城楼上,阿桢那沉默的、临别的眼神。
阿桢的布局如此高明,如此精确,但这布局之中,阿桢是如何安置他自己的?
“可是他不在……”
钟世琛突然笑了一下。
这一笑,他又变回那个让怀枳厌恶的“钟世琛”了。
“您方才下令放箭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此刻吗?”他笑着,似理所当然一般道,“此刻又要作态,可惜六殿下看不到了。”
骏马左右无措地踏了几步,在白玉甬道上,踏出清脆而空洞的响。天光将收束了,肃肃烈风中,跪伏的公卿大臣们仿佛缩小作无数个黑色的点,密密麻麻将怀枳包围。
“我不放箭,如何救他?”他低声道。
钟世琛轻笑:“是啊,殿下这一箭放得高妙,不仅救了六殿下,也救了天下百姓。”
怀枳抓紧了缰绳,修长的手指用了力,显出青白骨节。他不能再反驳,也不能再示弱了。在他的立场上,是不需要、也无资格另寻借口的。
最终,他翻身下马,一手接过钟世琛手中那份,由他弟弟亲拟的授位诏书。帛书在空中哗啦地一响,仿佛往虚空里抽了个耳光。
“长沙王英明,天下幸甚!”太尉李劭领头高呼。
“天下幸甚!”
“天下幸甚!”
……
长庆十四年十一月廿一日,帝崩于温室,傅贵人殉之。太子怀松为妃所弑,东宫大乱,大将军钟弥掳六皇子窜逃于东。长沙王入城,登承明殿,受天子玺。夤夜宣诏登基,大赦天下,唯钟氏大逆不在赦中。
廿四日破晓,骁骑司马陆长靖在骊山深林中,截获钟弥人马辎重五百有余。风雪呼啸,杀声震天,山林为之耸动,钟弥残党尽遭剿灭,鲜血濡染积雪,渗入土地,据说此地历百年后,生长出的树木犹带血色。钟弥被陆长靖射中右眼,血流如注,但仍拖着残躯将六皇子怀桢拖拽上马,回头怒喊:“陆长靖,尔敢叛我!”
而陆长靖口不能言,唯有惨笑追击。
长天苍冷,大雪封山,道路崎岖,马匹极易失蹄。自清晨至黄昏,愈往深处追,陆长靖愈觉不对,钟弥还带着六皇子,二人都伤痕累累,如何能逃得这样远?急命一名副将回长安禀报,请求人手增援。
长安城,承明殿,白幡招招,宛若一座鬼之庙宇。
新登基的皇帝典仪未备,一切都从简省,身上仍穿着戴丧用的素白麻衣,自御座上抬头,看了来使一眼。
连日不眠不休,他似很疲倦了,眼底有淡淡的青影。据说傅贵人殁后,鸣玉公主哭得几近失明,六皇子又遭掳掠,新帝立在断壁残垣之上,也只能依靠面前这些非亲非故的大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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