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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桢。
众少年又是嘘声一片,其中一个叫柳晏的——怀桢认得,是柳太傅的曾孙——当即下了钟世琛的面子:“喝酒对钟兄来说,可算不得罚。”
钟世琛道:“你便是看中了我的玉佩。”
又一个司隶方家的小郎君道:“也不知钟兄有多少玉佩,能不能送得完。”
怀桢转脸看钟世琛:“什么样的玉佩?”
钟世琛望着他在暮色下懵懂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放下酒壶,从自己腰间将那枚描金的玉佩、连同绶带上的官印都解了下来,递给怀桢瞧。怀桢捧着端详,道:“这枚铜印,却比玉佩值钱。”
柳晏插嘴:“六殿下眼光老到!钟兄在尚书台任职,这一枚大印,可不知戳记过多少皇榜诏令。”
铜印不过六百石以下,在冠盖云集的京中根本不够看,柳晏是挖苦钟世琛,虽然身在高门,但领的职事也不过簿书期会而已。但钟世琛也不恼:“六殿下喜欢就好。”
怀桢看了一眼博局:“可我连玉佩也没有,没法跟你们玩儿。”
钟世琛笑:“那我将这枚铜印借你下注?”
怀桢眼中放光,抓着铜印便不撒手了,那倔强神态甚是好笑,“我一定赢他们!”
钟世琛微微倾身,朝他靠得紧些,从他手中将铜印和玉佩都接过,一一摆在他们面前,斜眼望向对面的少年:“怎样?”
少年们面色各异,但仍端着笑容,开始摇骰子。到下注时,钟世琛便伸臂揽着怀桢,悄声问他买哪边,怀桢也偷偷地咬耳朵回应,两人做的选择总是一模一样。
谁料怀桢很有一些背时运,连着选了三把,全都输得彻底,玉佩也好,铜印也好,都被柳晏作势揽过去了。怀桢看着着急,直起脖子:“哎,哎——”
“六殿下可不能赖账!”方小郎君一挥袖,大着舌头道,“钟兄这个尚书左丞,我看不当也罢!”
柳晏也附和:“是啊,来日若皇上问起,就说是六殿下豪气,三把骰子就免了钟兄的官,哈哈!”
这话说得敏感,几个五陵豪富少年顿时酒都醒了,虽然不动声色,但气氛已经紧张起来。
怀桢抬眼,好像不懂他们为何如此:“我免他做什么?这世上官位那么多,你们想当官也不必同他抢,我可以向父皇说的。”
众人皆是一愣,便钟世琛的眼神也扫了他一下。
这孩子,倒和外界传的不大一样。他在一群太子党人中间说这种话,要置太子于何地?又要置他那位同胞哥哥于何地?
几名少年分明也没有比怀桢大多少,但或许是怀桢幼时痴傻,长大也未参与朝事,他们仍只把他当个孩子,这话虽然初听奇怪,过一会儿也就抛到脑后,只来逗他赌博。怀桢虽然没带值钱的筹码,但却异常爽快,让喝酒就喝酒,让脱衣就脱衣,额头上还被贴了好几张纸条。车上越来越喧闹,明珠的光在怀桢颊边晃来荡去,少年们都喜欢他不拘一格的性情,玩到太阳下山时,他们已经彻底打成一片,醉得糊里糊涂的了。
车外头的立德想劝六殿下少喝点,劝不住,待要帮他喝,那几个少年一横眼,他就不敢了。全都是惹不起的公子哥儿啊!眼见得怀桢开开心心地快要被人骗个底儿掉,立德终于呆不下去,放了小主人在这边,就去前头的轩车找二殿下。
夜幕降临,莱芜县的城楼也在望,立德愈往前走,愈感静谧,和后头那帮纨绔的喧嚣简直分隔开两个世界。待找到二皇子的轩车,却惊讶地在车外看见了两位眼生的婢女。
他不敢造次,只躬身在外头轻喊:“殿下,殿下?莱芜快到了,您不若去看看六殿下,领他过来……”
片刻,一柄青玉如意将车帘掀开,立德却先见到波浪般的洒金裙袂翩跹而落,一名少女端庄地走下车来。那少女发髻高耸而肌肤白皙,端庄中带着倨傲,目光向下掠了立德一眼,也不言语,便带着那两名婢女离开了。
立德再往车中看,二殿下已收回如意,正盘腿坐在案前,而案上的玻璃莲花大碗中,装着满满的鲜红水润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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