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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行只觉浑身通畅,心胸益发痛快。

他唇角笑意温润:“听闻殿下今夜于玉京楼设宴,席间俊彦才子云集,臣不请自来,万望殿下海涵。”

这倒的确是元承晚会干的事。

不必向特定人发放名帖,随心挑个日子便摆酒设宴,不拘男女,无论你是王公显贵还是贫家学子,只消当场作诗一首,才华得长公主首肯便可入宴。

才思敏捷得长公主青眼者,还可获赏银百两。

这诵诗宴或许一月数次,或许几月才有一次,全凭元承晚心意。

不过无论是图长公主这个人还是图赏银,抑或只是为了亲自一观这位艳名远播的美人,元承晚的宴会一向宾朋满座。

原本座中众人已轮过一圈,正作片刻休息。

觥筹交错者有,不羁闲坐、赏丝竹之乐者有,闭目把酒乃至引吭高歌者亦有。

可自裴时行一来,席间便有些拘束。

当着这许多人,元承晚不好出口赶人,只好出言活跃气氛道:“裴大人难得赴本宫这闲人宴会,诸位不必拘束,自管玩耍便是。不过,若今夜谁的诗句有幸能得裴大人青眼,本宫便赏金百两。”

最先站起的是一位女学生。

她家境寒微,赴夜宴本意在赏银,谁料竟能亲见这轮高不可掇的天边清月。

不知是少女的隐秘情思作怪,抑或作为后辈冀望得到状元郎的指点,脊梁间莫名积了一股气撑着她站起身来。

众人霎时安静下来,听她以柔澈嗓音边思边吟。

元承晚朱唇含笑,细听这女学生诗中字句,只觉她思路锋锐,颇有灵气,心下不禁击节喝彩。

她眼梢一挑,向裴时行瞥去。

那人早就在候着她望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他眉眼含笑,却不动。

这是何意?

长公主微蹙了蹙眉,目中询问愈重。

裴时行长指在桌面金樽玉箸隐蔽处轻轻晃了晃。

这下懂了。

只是她琥珀色眸子在烛光下神气奕奕,脸颊鼓鼓,似乎很不服气。

不好在哪?

裴时行收到眼神,不答,只定定盯住她喝下今夜第一口酒。

金茎露入喉香冽甘美,却自肺腑一路点出星星燥意。

长公主也生了恼,撇开眼去,再不看他。

楼中弦歌娓娓,耳边诗句还在继续,无人知晓这二人之间的眼神涌动。

裴时行垂眸把玩手中杯盏,还是没忍住挑了挑唇。

多情又娇憨的长公主,似乎别有趣味。

女学生一首即兴长诗终于落下最后一个话音,她松了口气,笑意笃定地面向裴时行。

有长公主先前之语,众人也都望向裴时行,想听他会给出怎样的评价。

只见裴御史神色从容,俊面上还是一贯的寡淡:“才思敏捷,甚好。只是诗者,作之者畅怀舒愤,闻之者则足以塞违从正。”

“言已谐和,可方才之诗,意是否真?”

女学生嘴角笑意微僵。

却听裴时行继续道:“不必囿于格律,而损耗诗之本意;更不必逢迎于时事,而使诗文忤于本心。

“少年学子,正是心随朗日,志比秋霜之时,大可以将心头曲直爱憎都述于笔下,无须矫饰,自会有意气高昂之壮美。”

裴时行这话不算委婉,那女学生听完若有所思,恭恭敬敬伏身一礼。

元承晚总算知晓关窍所在。

她望向平静受礼的裴时行,第一次发觉他的些许用处。

看来裴郎的这个状元应当还真是靠自己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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