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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要再去婆婆跟前立一遍规矩,而我的夫君,或许会在夜半时分酒醉归来,我还不得不起身小心伺候。”
丁妍苦笑了一下,“你们可能觉得这都没什么,不过后宅一点琐事,哪一家的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
“不不不,这不容易。”袁香儿连连摇头,“换了是我,根本做不来。”
“这些都还不是最难的,”丁妍看了袁香儿一眼,“最难的是,我嫁入周家的时候,周府已经是个空架子了,入不敷出便罢了,外头的排场还一点都不能少。公婆不通庶务,丈夫只好风月。谁又知道我摔了多少跟头,这几年如履薄冰,小心谋划,一间一间铺子整合,一点一点账目清算,总算守住了家业,还将家中产业慢慢发展到今日的程度,让家中上下得以恣意轻松地挥霍度日。”
周德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恣意潇洒,肆意风流的背后,是妻子在付出艰辛和努力。而他竟然视这一切为理所当然。
“这一日一日的,我甚至只能在周家这个小小的园子里活动,出不了这个门,见不到外面的天空。然而不论我多努力,做得多好,从没有人会认同我的能力。他们不会夸一个女人持家辛苦,生财有道,仿佛这些都是应该的。长辈永远指责打骂,夫君埋怨,下人们在背后时常窃窃私语,嘲笑我不能为周家传宗接代的过错。只要没能为周家诞下血脉,我不论做得再好都还是一个无能的女人。”丁妍低头握紧腰间的剑柄,“我曾向自己的母亲哭诉,母亲告诉我,每一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便是有委屈,唯一的办法也只能忍耐。然而我不想忍下去。”
仇岳明同样皱紧了双眉,他在周家后院困了一年时间,深知那个严苛要求礼教的家庭是多么的压抑而憋屈。他不禁在想,自己将来会不会也让妻子过上那样的生活。
“曾经,我为了摆脱这一切,懦弱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感谢神灵还给了我这次悔过的机会。如今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丁妍倾诉的声音回响在空阔的大厅,她直视着周德运,“夫君,我不会再和你回去了。给我一纸休书,你我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吧。”
直到这一刻,看见丁妍坚定而毫无犹豫的眼神,周德运才意识到自己娘子是真的想要离开他的身边,离开那个家。
从前在他的心目中,妻子是依附于自己而生存的,即便偶尔被母亲打骂而委屈,即便自己偶尔控制不出情绪冲她发泄几句,都不算什么大事。只因她已经嫁给了自己,别无出路,永远不可能离开自己的身边。对她好是自己温和守礼,有些不好,大概也没什么关系。
但如今,他眼看着妻子坚决的神情,耳边听着那些决绝的话。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永远失去了她。失去这个自己从前从未重视,但却总是温温和和守在自己身边的人。他的心骤然仿佛空了一大块。
“不至于的,娘子。从前是我没注意,往后我都改,都改了行吗?”周德运的眼眶红了,“你想要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丁妍冲着他温和地笑了笑,“我想要的你给不了,这不是你的错,可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奇怪,我应该和这世间所有女子一样学会忍耐。可是还能怎么办呢,我已经见到了更宽广的世界,我再也不可能回去了,还请你见谅,请你放手吧。”
从周德运第一次求到袁香儿门口,直到今日过去了漫长的时间,沿途多有波折,袁香儿想过到达这里后的各种可能,却没有想到在这个紧束女性思想的时代,还能有丁妍这样为了争取自由而敢于直接同命运抗争的女子。
她一边看着迷茫失措的周德运有些同情,一边又为冷静勇敢的丁妍感到钦佩。
玲珑金球的声音响起,空灵而飘逸,有一种超脱世俗,遥遥飞升之感。两道虚无的魂魄,被铃声牵引,合闭着双目,飘飘渺渺自身躯中游荡而出,袁香儿居中盘坐,低声念诵静心镇魂咒,小心护送两道魂魄各归己身。
铃声渐歇,仇岳明首先睁开眼睛,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再抬起头看见袁香儿身边的丁妍,转而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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