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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岂能听不出沈忘的话中之意,安抚地拍了?拍沈忘的胳膊,耳语道:“沈先生,你放心,有?些时候,囚笼也?是盔甲,你想见之人就?在见你的路上了?。”
* * *
这?场初雪来得早,亦来得及,不出半个时辰纷纷扬扬地雪花已将路面铺满,人行在雪中,如坠入雾气的白鸟,除了?一道疾行的脚印外再?也?留不下其他任何的痕迹。沈忘的步子有?些踉跄,跻起弥散的雪粒。他越走越快,浑然不觉靴面已经被冰雪湮湿,最后竟是提着官袍小跑了?起来。
在那片被红墙圈禁的苍白天地间,那抹灵动?的青色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弧线,连接着宫外微蒙的天色,与银杏树下捧着手炉的纤瘦身影。
柳七已经在宫门外候了?许久,因为强烈的思?念让这?等?待的时间无限拉长,在某一瞬甚至比一生还要漫长。朔方风雪严相?逼,在她白净的皮肤上染了?一抹温柔的红。裹在大氅里的脸被白色狐狸皮毛簇拥着,只露出一双漆黑入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宫门的方向。
在沈忘昏迷的数日里,蔡年时的折子引起了?朝堂的轩然大波。朱翊钧力排众议,下诏为建文?忠臣建祠祭祀,颁布《苗裔恤录》对忠臣后裔遗孤大加抚恤。所以,此刻立在雪中的女子不再?是柳七,亦不再?是俞春归,她终于?能够回归自己?本源的姓氏——方孝孺的“方”。亦或者,她本就?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任何人。
终于?,一道青色的人影陡然出现在宫门的出口?处。在看到柳七的一刻,那人影只是怔了?一瞬,继而便?甩开臂膀大踏步地奔了?过来。随着二人的距离逐渐缩短,柳七也?终于?看清了?那青袍乌帽的映衬下,年轻而熟悉的脸。那眸子里五味杂陈的浪涌狠狠击中了?柳七,让她的双臂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将扑入怀中的人儿紧紧拥住。
捧在手中的手炉被撞落在地,那是朱翊钧生怕柳七受凉,亲赴诏狱赐下的,二人却浑然不觉。沈忘将头紧紧埋进柳七厚重却柔软的大氅里,多日来的思?念、悲凉、痛楚、无助齐齐涌上心头,化作一阵闷闷地压抑的哭声。他始终不肯松手,就?好像手上的力道一减,怀中之人就?会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耳畔,传来柳七带着湿漉漉热气的声音:“沈兄,我们回家吧……”
家……
此刻的济南府也?该下雪了?吧!刚出笼的草包包子冒着热腾腾的香气,花增光的糖葫芦糖壳儿亮晶晶的,透出内里圆润的红;子谦的食盒里盛着新熬好的甜沫,怀里塞满了?集市上百姓们送的小玩意儿;金桂树下的美人榻上落了?密密的一层雪,有?碎玉声,黄四娘拿着扫帚清了?,没?多时便?又积了?薄薄的一片;大明湖畔的城隍庙依旧香火鼎盛,铁公柳绕湖而生,万古长青;历城县衙的屋檐下起了?晶莹剔透的冰棱,正等?待着那帮闲不住的年轻人用力掰下,再?战一程……
这?一段热血飞扬的冒险终将尘埃落定,亦或者,他们全新的故事正悄然开启。
“嗯,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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