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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菀就是他的希望。流民的队伍辗转来到济南城外,南铮却是再也走不动了。
为了防止流民□□,济南府全城戒严,城门紧闭,唯有?在每日?午时?,由城内的官军给城外驻扎的每位流民施以稀粥一碗,粗粮窝头一个?。两者之间似乎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流民只求不死,而城内也只求不乱,就这样闹哄哄的流民在济南府外驻扎了半月,方才弃城而去?。
在最后的几日?,城内官军施舍的粥汤越来越稀,窝头也越来越小,流民们?争相抢食,殴斗不断,像南铮这样没有?父母长辈保护 ,还不得不养活一个?婴儿的孩子无以为继,只有?平躺在一丛蒿草中等?死。
他将吃食尽数留给了南菀,用泡软了的窝头一点点喂到妹妹的小嘴里,喂完就将南菀抱在怀里,而自己则又躺回到那?片杂乱的草丛间。身强体?健些的流民不愿再做那?温水中烹煮的青蛙,借着半月来休养生息的体?力,重又踏上征程。而那?些老弱病残,无力上路的人,则被丢弃在城外。清冷的月光照在他们?干瘪而平展的身体?上,像照着一摊摊无人捡拾的垃圾。
也许,的确是这两兄妹命不该绝,在南铮的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他闻到一股恶臭向自己靠近。他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个?背着竹筐捡拾粪便的老人。因为极度的饥饿,那?老人的面目他已然看不真切,可老人神态中隐约的关切却还是让南铮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中的南菀向老人的方向举了起来。
老人略一犹豫,便接过了襁褓中小小的婴孩儿,放进了装粪的筐里。南铮疲惫地笑了,刚准备闭目待死,却被老人猛地摇晃了两下?,只听老人低声?道?:“小伙子,可不能睡,你也爬进来,我背你进城!”
老人看上去?瘦弱,可双手却如鹰爪般紧紧钳住了南铮的肩膀,也钳住了他即将消散的生的意志。南铮不敢多言,拼尽全力翻进那?臭不可闻的竹筐里,老人喊了一声?号子,腰背用力将二人背了起来。
为防流民□□,济南府是严禁流民进城的,这拾粪的老人背了两个?流民入城,若是被官军发现,只怕吃不了兜着走。好在因为竹筐实在恶臭不堪,连守城的官军也懒得检查,捂着鼻子摆着手就让老人入了城。
透过竹筐的缝隙,南铮看到那?差点儿成?为自己坟墓的蒿草越来越远,最终被隔绝在厚重的城门之外。他鼻子一酸,抱住软乎乎臭烘烘的妹妹,无声?地哭了出来。
正因兄妹俩这段难忘的童年?往事,他们?自小就比其他的兄弟姊妹要?更加亲密。长兄如父,南铮对妹妹的疼爱中更是掺杂了如同父亲一般的深厚情感。拾粪老人又在这摇晃的人间挣扎了数年?,溘然长逝,将一栋摇摇欲坠的草房留给了兄妹俩,还有?一辈子吃苦受累积攒下?的碎银几两。
为了支撑兄妹二人的生计,南铮做了货郎生意,整日?里来走街串巷,周围的几座县城里都布满了他丈量的脚步。他一边卖货挣钱,一边瞪大了双眼替妹妹的终身大事打?算着。南菀自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当他们?还混迹在流民队伍中讨生活时?,正是因为南菀这张让人不忍拒绝的小脸儿,每一个?有?奶水的女子都愿意接过南菀喂上一阵儿。而这张脸随着时?光的雕琢,愈发美得石破天惊。
南铮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并不在意,可南菀却不同,她是南铮的希望,是南铮视若珍宝的妹妹,所以南铮绝不会轻易将妹妹嫁出去?,他要?替妹妹寻一个?如意郎君,让妹妹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就这样挑来选去?,南菀的年?龄逐渐大了,而这金龟婿却自己跑上门来。殷择善是南铮这辈子见过最有?钱的人,也是最大方的人。只是在市场上遥遥望了一眼,无数金银首饰与佳酿珍馐便山呼海啸般涌向了南氏兄妹小小的草房,送到最后,兄妹俩几乎连站得地方都没有?了。
“哥哥觉得,这殷大状,行。”
南铮的一句话,便为南菀定了终身。妹妹出嫁的前几日?,他将殷择善送来的聘礼尽数换成?了金首饰,悄悄放在妹妹简单的嫁妆的最下?层。他愿意倾尽所有?,换妹妹此生再也不为钱财忧心。妹妹成?了殷府的少奶奶,而南铮依旧是那?小小的,走街串巷的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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