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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摇三晃,似是一阵风就能将她连同两个孩子吹出二里地去,可见平日里没吃过几口白馍。
突然,那妇人又兀自停住了,一脸歉意地看向沈忘,赧然道:“小哥儿对不住……当家的还没回来,我须得在村口等他,他夜深看不见路,若是碰了摔了,那可就……这样,我让大宝领你去家里,他认得路。”
沈忘垂头看向妇人手中晃晃悠悠的防风灯笼,笑了,笑容里有种难掩的如释重负:“不必忙活了嫂嫂,我事已了,也该回去了。”
“这这如何使得!好歹回家喝口热茶!”妇人想抓住沈忘往回抽的手,又怕失礼,手僵在半空,不知所措。
沈忘牵起大宝的手,放入妇人冰凉的掌心,道:“大宝陪母亲迎父亲回家吧!”他缓缓在孩子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转身离去。
却不料,苦等夫君回家的妻儿,在今日却天人永隔。
“你瞧,这是我在死者袖中寻得的。”柳七的声音打断了沈忘的回忆,沈忘抬起头,看向柳七递过来的物件。
那是一圆形的罐盖,造型精巧优雅,盖上绘着伏卧的狐狸与树枝上大雁四目相望,和慧娘那芦雁草塘纹的宣德蛐蛐罐,刚刚好凑成一套!
第10章 龙见嘉兴 (十)
“以尸僵程度判断,死亡时间约为五六个时辰之前。死亡原因是风府穴遭受重击,以致皮膜分离,枕骨碎裂,却不见血迹,可见手法之凌厉,与惠娘尸体上的伤处如出一辙,只是二者目的略有不同。对于慧娘,凶手只是击晕;而对于这位死者,凶手则是下了杀招。“
“除此致命伤外,死者全身上下再无其它瘀伤创口。“
随着柳七的喝报,沈忘目光如电,在廖举人全身上下细细梭巡,最终将目光停驻在他污损的鞋面。
“柳仵作,你可曾听闻过龙骨?“
“经文言死龙之骨,性甘平,以五色为上佳,是一味奢侈至极的药骨,并不多见。“柳七有问便答,但目光却始终不曾往近在咫尺的沈忘脸上瞧一眼,平日里就冷淡的神色,现如今愈发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沈忘不以为忤,面上现出恍然之色。此时,原先躲在龙窟远处不敢近前的众人已经围拢了来,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着。从山下赶来地衙役们一边象征性地把众人往洞外驱了驱,一边伸长了耳朵听着窟内沈忘和柳七的交谈。
见人越聚越多,沈忘扬声道:“来人,把死者抬回衙门殓房,明日复检!“
闻言,衙役们皆应声,七手八脚地将廖举人僵直的尸体搬到粗制滥造的担架上,抬出了低矮的龙窟。挤在窟外的众人一见尸体被抬了出来,登时像一群受了惊的狍子般呼啦啦地让了开去,却还是止不住好奇地向担架上望着。
众人之中,只有站在最前面的巧儿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她虽是和众人挤在一堆,却在担架经过她身边时,愤极恨极地朝尸体上啐了一口。那凶戾之色凝在清秀妍弱地面容之上,显得别扭异常。和那日因失了主人被暴雨淋得浑身湿透,宛若迷途小兽的少女判若两人。
众人逐渐散去,好事者则追着抬着尸体的担架下了山,独自收拾药箱的柳七反而落在了最后面。她看到一双纻丝黑靴轻轻踏在她近旁的地面上,她也不抬眼,只是将手中的瓶瓶罐罐撞击得愈发清脆响亮。
“柳仵作,真凶尚不分明,你今晨孤身上山,实在是兵行险着。崔府家丁中有几位可信任的,在下可以……“
“不必。“他的声音柔和清婉,同他的长相一般温润如玉,可柳七却懒得听他的和风细雨,不待他说完,便硬邦邦地回了过去:“士当知危不避,临难不惊,以渺然之身抵拒天地。你若信任他们,自可以使唤他们陪你钓鱼,我就不劳沈推官费心了。”
沈忘一怔,半晌面上浮起自嘲与无奈相交织的复杂神色,他笑着摇了摇头,终是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少女甩着药箱下了山,只觉胸中抱负难以抒发。本以为遇到了一个较真负责的上官,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又一个虚有其表的花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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