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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
轻快饱满的舞曲从开着黄铜花瓣的大喇叭里流淌出来,富丽的音色从轻盈静谧到悠扬绚烂, 从盘旋在空谷里鸟雀到旋转的在舞池的裙摆,听得人想要随着音乐滑进舞池跳起小步。
“这是什么曲子?”泽尼娅好奇地问道。
“斯韦林克的管风琴曲《大公舞会》, 只可惜留声机虽然方便,却到底少了现场的味道。”费尔奥娜轻点着脚尖, 她语气遗憾,面上却露出狡黠的笑, 目光转向洛伦·弗罗斯特,“机会难得, 说不定今日倒有机会听一次现场。”
两个姑娘受她目光所引, 下意识一起看了过去。
洛伦·弗罗斯特转着茶杯的手指一停, 他笑了笑:“我倒是不介意,只怕搅扰了你们今日的好心情。”
他将茶杯搁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起身长步走到那神庙建筑般的乐器前坐下。
瘦拔苍劲的手指立在琴键上,三声高亢的转调突然拔起, 利箭一样牢牢钉进听者的心脏,短暂的停顿后,低沉的嗡鸣骤然响起,这声音几乎与整座城堡共鸣起来,庄严沉重,不紧不慢、不容拒绝地层层跌落,携着听者直入深渊。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堡,在沉沉暮色中,山林下阴影摇动,沉重古老的石堡在暮光里化作黑色的剪影。
可她们还从未见过真正夜色中的城堡,现在她们在这乐声里见到了。
阴云衬着它,惨白锋利的月勾挂在城堡尖利的顶上,石柱上攀着精致的藤蔓雕刻,华丽的卷叶裸露着石质的灰白,没有什么能比这座城堡更沉重寂静了,因为它早已死去。
可那音乐又陡然变得轻盈灵快,飞速跳跃的小调弹出一串在阴云下盘旋流窜的鸦影。
诡谲之下暗藏着庄严,空灵阴郁中又掀起辉煌。
高亢的音乐在高耸的大厅里盘绕,震得胸腔随之共鸣,一个寒噤从尾椎战栗到头顶,逼得人连呼吸都感觉空气是粘稠的,好像这巨大的石堡是一座死寂的棺椁,于是硬生生落下泪来,可却又从这压迫胸腔的冷硬中看出死去的美来。
洛伦·弗罗斯特的音乐直到最后都未曾平和下来,他仿佛一定要越来越激昂,永远不可停下。
这空气好像也在震动,这城堡仿佛也在长鸣,他弹奏得不只是这架管风琴,还是这座古老的城堡、是这片山林土地、是七百年的时光流转世事变迁。
不同声调的乐声合在一起,它们既激烈地纷争着,又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统一,最后在一声高亢的碰撞中,戛然落幕。
像是一场浩大壮丽的悲剧。
泽尼娅已泪流满面,她紧紧抓着胸口,甚至没有力气去擦一擦眼泪、开口表示赞美,又或者是献上掌声。
弗罗斯特先生也是不需要这些的,他坐在琴凳上,既没有起身也没有转身,好像已经化作那管风琴的一部分、那城堡的一部分,已与它们融为一体。
她们该离开了。泽尼娅恍然醒悟到。
她起身鞠了一躬,拉着莉娅离开了琴室。
直到她止住泪水,那音乐所裹成的阴影仍汹涌在她的胸腔与喉咙,一节一节夯实进她的脊骨,钉进她的灵魂。
泽尼娅从未感受过哪一刻像这一刻这样强烈汹涌的情感,她匆匆地在城堡中行走着,像行走在一架巨大乐器的内部,又像行走在一颗怦然鼓胀的心脏血脉里,她好像一直能够听见那浩大的音乐,好像这座城堡一直在对她诉说,可她过去从未听得见。
现在她终于见到了,于是她终于知晓自己原来耳聋目盲。她没有办法停下脚步,直到前方再没有道路。
泽尼娅茫然地停下,伸手触碰前方冰冷厚重的石壁。
城堡在诉说。
古老磅礴的声音撞进她心里,难以言说的痛苦与思念在每一寸骨骼上生长,随着骨化入血,随着血化入腑脏,随着腑脏化入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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