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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学金和那两年他兼职挣的钱,全部投进去了,整个人绷得像根随时要断的弦,每天没日没夜的工作,像是不用睡觉一样,我们当时都觉得他是个疯子,但在项目的最后关头,他竟然一走就是一个多星期,他回来了我们才知道是他爷爷去世了,他回去过完了头七。但很奇怪的是,我当时捡到了他的机票,他不是从南雾回来的,而是从巴黎回来的。”
江序攥着被子的指节骤然收紧。
陈薇则继续讲道:“而且他从巴黎回来后,整个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他之前我不爱说话,对人也很冷淡,工作起来也很疯,但能感觉到他身上还是有某个地方是柔软的,是有盼头的,是能被打开心房的。可是他那次回来后,整整一个月,几乎没睡过觉,没和任何人说过话,每分每秒都在工作,好像只要一停下工作,他整个人就会崩塌疯掉,浑身上下也没有任何柔软的地方了,就像一块非常冷硬的冰,只是被河流冲着前行,但自己也没有想过要找一个终点,我们当时都觉得他是真正地疯了,疯到命都不想要了。”
陈薇到现在想起那时候的陆濯都还心有余悸。
“好在后来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晕倒被送去医院之后,有个姓沈的老师来看过他,他们那天说了很多话,我们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陆濯才算勉强恢复了正常。虽然还是很疯,但起码要命了,只是他越来越经常看着你的照片发呆,每次看的时候神情都很悲伤,不是那种生离死别的悲伤,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像锦绣烧灰的感觉。直到他昨天去给你撑伞的时候,我当时其实看了他很久,那时候我都以为他要哭了。”
陈薇说着,唇角微弯。
“而且其实我们在很多个国家都有买家的,出价最高的也不是日本这家公司,但他偏偏就选了这家来谈,我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我刚刚去翻了你的社交媒体,你在一个星期前说,你想去看看富士山。”
她想尽力说得轻松平淡,可是江序的心脏,却一阵一阵地揪着发疼。
所以昨天的重逢,是偶然,却又不全都是偶然。
他想去看看当年陆濯给他唱的那首富士山,陆濯便陪他来看了。
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三那年的冬天,那个十二月的圣诞,亚历克斯脑袋抽风一样地送了他一束玫瑰花,向他表白,他拒绝了亚历克斯,却因为体面和情分而收下了那束“友谊之花”。
那天他喝了一杯鸡尾酒,香榭丽舍大街的雪下得很大,路灯也昏黄发颤,发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冻得手脚发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囫囵话。
他以为他看见了陆濯,发了疯一样地跑上大街想去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便以为是他太想念陆濯,以至于已经开始出现幻觉。
可原来陆濯真的去了。
陆濯在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后,花光所有积蓄,买了一张飞往大洋彼岸的机票,想去看一看他的太阳,却只看见了大雪纷飞里,他的太阳收下了属于别人的花。
所以陆濯才再没有来找过他。
因为他说过他不想当《玻璃之城》里主角那样的人,他只要还爱着陆濯就永远不会和别人在一起,而他和别人在一起了,就意味着他不再爱陆濯了。
他仅仅是因为听到别人说了一句“陆濯可能有男友了”,就心痛得如割如绞,无法呼吸。
那当时的陆濯亲眼看见那样的场景时,又该是怎样的心境。
锦绣烧灰,不过是所有的美好一去不复回。
那时候的陆濯该有多孤独,多无助,多绝望,又多难过。
可尽管是这样的孤独无助和难过,陆濯也在像他承诺的那样,在继续等着他。
想要买下他的画,想要拼命努力工作赚钱去站到他的身边,想要在他去看富士山的时候和他淋着同一场雪。
在他手忙脚乱地躲着风雪的时候,陆濯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尽力克制平静地站在了他的身后,替他挡住风雪,问他怎么又忘记戴手套,也不怕手上的冻疮好不了。
一如六年前他初回南雾,那时候的陆濯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尽力克制平静地替他撑开了那把巨大的伞。
他所等来的所有雨过天晴,都不过是陆濯穷尽一生为他拨开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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