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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松灵还在炕边站着,过了一会木木的伸出手把唐奶奶的嘴合上。
两个伯母帮忙给奶奶擦洗身子,穿上下午刚买回来的寿衣。
灵娃儿家穷是全村上下都知道的事,因此丧事也是能简则简。
这些事复杂繁琐,唐松灵还小,什么都不太懂,人家让他跪他就跪,让他烧纸就他就烧纸,让他哭他就哭,像个木头人一样。
第二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大部分来帮忙的人都回去睡觉了。
他披麻戴孝跪在挂着层层叠叠白纸的丧房里,白纸尽头是奶奶的遗照,慈祥的笑着看他,棺材就放在旁边。
唐松灵跪在地上,看着照片出神。
以前他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门,连关院子里的灯都是跑着去关,然后吱哇乱叫跑着回来,奶奶总是笑眯眯的问他:“跑啥,后头有狼撵你?”
他总是快速溜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认真说:“有鬼。”
而今跪在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丧房,却并不觉得害怕。
之前一直听人说,你害怕的鬼是别人想见却见不到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偏远的山区小村还没有普及火化,到现在还是传统的土葬。
埋人是在第四天的凌晨四点,天黑洞洞的,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带着寒意像针一样往肉里扎。
唐松灵作为孝子走在送葬队伍最前头,披着孝服,拿着丧棍,一路哭嚎着往前走。
路过的人家都在自己屋门口燃着一堆火,说是防冲撞。
唐松灵已经十五岁了,按说已能堪大任,奈何他不知道是遗传的还是营养不好,身体较同龄人更加瘦小。
下棺的时候唐松灵跪在一边,面前放着厚厚一叠纸,黄的白的,被他一张张丢进火堆里,明黄的火焰映进他麻木呆愣的眼底。
丧礼已经进行了四天,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现在的麻木不仁,大家都显露出疲态。
下葬完成之后,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唐松灵还跪在墓碑前。
听大人说是得守墓,老人刚刚搬了新家,会害怕,得有人陪着。
唐松灵木木地跪着,身上的孝服早已被寒凉的秋雨打湿,脚上缝了白布的布鞋早就湿透,他挪了挪跪麻了的腿,开始想以后怎么办。
奶奶说让他上学,但是上学得有钱。
本来就没什么积蓄,办完丧事之后身上满打满算只有一千。
高中开销比初中大多了,家里农活又没人干就等于断了收入,难道坐吃山空吗?
他也没想过要找妈妈,她已经再嫁,说不定都有小孩了,跑去讨人嫌干什么。
鸡叫第三遍时,唐松灵揉了揉麻僵的腿,撑着湿硬的地面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回走。
唐松灵在那个土窑里躺了两天,烧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似梦似醒,总是梦见奶奶还在的时候。
他两天水米未进,村里人都嘀咕他是不是要折了,奇怪的是唐奶奶头七刚过,竟然莫名其妙就好了。
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小麦刚种下没多久,他没时间悲春伤秋,得每天去地里除草上肥。
太阳从山外探出半个头,窥视着小小的山村。
唐松灵戴着草帽扛着镢头,怀里揣了两个干硬的馍馍就往地里去了,回来时太阳已斜斜挂在天边。
然而在铺满夕阳的山坡上,唐松灵看见一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她穿的不算特别华丽,但至少是很体面的,不像自己,身上还穿着十岁时的衣服,缝了又缝,补了又补。
那女人听见动静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叫:“灵娃儿?干嘛去了怎么才回来?”
唐松灵拽了拽短的快到胳膊肘的袖子,非常拘谨的叫了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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