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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相?识,先是做同窗,后是做知己。他是江南人,会说一口吴侬软语,可是脾性刚烈得像个?粗狂的西北武夫。他爱笑,喝茶大笑,饮酒更要大笑,笑声畅快,一如那日倾盆而下的春雨。

他满腹才华,他也是。本来?,一个?自负盛名的人是不不愿意与另一个?能名声大噪的人为伍的,可是,他偏偏愿意看他发光,听他大笑,陪他在山前雨后作画谈心。他为他赋诗,看他在他的诗前手舞足蹈,又或是伤心流泪。他的一切都?那样真切而痛快,不掺杂俗世里的尘垢,像他的画,像被?大雨泼洗后的山水。

有同僚来?府里,看见他挂在书房里的画作,诚心称赞,他骄傲地说:“此乃吾挚友徐映白所作。”

吾挚友——不错,在相?识的那些年里,他发自内心视他为挚友。不是筵席间的觥筹交错,更不是官场上的虚与委蛇。那是他人生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一个?光芒万丈的灵魂折服,为能与其并肩而偷偷庆幸,为彼此共有的光景而快意,而欢愉。

可是这?一切,全毁了。全被?他毁了。

徐家被?灭门?的噩耗传来?的时候,他坐在书房里看他写给自己的信。他在信里问他归家否,平安否,弟妹如何,令爱又如何。他说他想念盛京城里的美?酒,想要在秋天来?时前来?喝上一盅。他说他想要他陪他回丘山作画,这?一次,不画天地,不画山水,就画他俩……他的手剧烈地发抖,心更像是被?掰开揉搓,渗下来?的血汁利刃一样地扎进骨头缝里。他依稀听见大脑在轰鸣,那声音尖锐刺耳,却?又像是他遥远的笑声,酣嬉淋漓。

他赶往姑苏,发誓要替他手刃仇敌,报仇雪恨。不久后,升州刺史?勾结外戚谋反一案被?人告发,所有涉案人员一律被?抄家灭族。他看着卷宗上那一行行逆犯的姓名,想起?一幅栩栩如生的夜宴图,晴天霹雳。

原来?,他要手刃的人不在别处,而在眼前。他要杀的,首先应该是自己。

那大概是他这?一生里最痛切、无助的时候,他走?在一片空旷渺茫的荒地,有无数种选择。他恍惚记得,他也下过?要为徐家彻底报仇的决心,想过?要与那一位幕后者割袍,要不惜一切代价。可是,当他回到岑家,看见式微的家族、漫浩的前程,丧失挚友的悲恸忽然像一只飞走?的纸鸢,疾风一卷,他手里的风筝线轴跟着滚落,纸鸢摔下来?,跌跌撞撞,仓仓皇皇——似乎,也不过?如此而已。

岑元柏想,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不配与徐映白为伍的。因为不配,所以拥有的时候才格外庆幸;也因为不配,在失去以后,才不会痛彻心扉。

灯火摇曳,面?前人的脸一次次与记忆深处的故人重合,最后从那片笑声里抽离。岑元柏看着面?无表情的徐正则,开口:“因果有序,轮回有道。我来?还?你徐家的罪债。”

第149章 因果 (一)

亥时三刻, 雍州城楼底下“轰”一声响,城门再次被打开,一辆马车飞驰而出, 奔往前线。

岑雪坐在车里, 手中攥紧岑元柏写下的遗书, 全身僵冷, 似堕冰窖。春草、夏花陪伴在一旁, 屏气噤声, 心悬一发, 不敢相信短短一日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分明这些天来,岑元柏一直静心养伤,积极康复,来雍州后?, 他也始终关?注着军所里的疫情及前线的动态,多次与岑雪分析局势,商讨战略。为何突然要写?下绝笔信?为何趁着岑雪外出时只身一人赶往岐州?春草、夏花想不明白?, 更不敢细想。岐州城里的人是背叛了岑家的徐正则,上一次,岑元柏已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这一次,又会是何结果?

马车在冬夜里飞奔, 众人的心都快要被颠出来,三十多里的路程遥远得仿佛远在天边。及至扎营处,岑雪仓皇下车,凌远扶她一把, 看她头也不回往军营里走,赶紧跟上。

“我乃岑家长女, 危家新妇,今有?急事求见九殿下,望军爷速传!”

此处乃是城外三十里的一座营垒,靠山邻水,视野开阔,王玠刚率领三万人赶来这里扎营,因顾虑被瘟疫波及,对外来人员的盘查甚是严苛。

那人认出岑雪,匆匆赶往营内通传,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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