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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漫长, 大雪覆压着整座死?气?沉沉的危宅,他独自一人,披麻戴孝地坐在屋里, 抱着双膝,把脸埋在黑暗中, 逼迫自己一点点吞下失去父亲的痛苦。屋外?突然?传来?惊叫声,有人在喊着“灵堂走水”,有人在喊着“夫人”,他仿佛被五雷轰顶, 发?疯似的跑去灵堂,看见烛天的烈火在黑夜里熊熊燃烧。

那片大火里, 不止有他战败身亡、停尸七日的父亲,还有他逐日憔悴、形销骨立的母亲。

他大概是真疯了?,像一只失控的豹子,发?狠地往灵堂里冲,用尽一切的力量呼唤着“阿娘”。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连母亲的手也握不到,可是无数的人冲上来?,拽着他,绑着他,不准他再靠近父亲、母亲一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究竟是如何把父亲、母亲一点点吞噬成灰烬的。

后来?,他又?开?始为母亲披麻戴孝,他以前嫌危家老宅太大太空,现在,那里更大更空,只剩下一个他了?。

二叔樊云兴与三叔林况为父亲、母亲料理完了?后事,来?看他时,挠他的头,说:“十一岁大的娃,不小了?,危家以后的重任,全压在你一人身上,你要振作起来?,有点你爹的模样!”

他坐在大火后的那片废墟前,也像今日一样,漠着脸,不肯说话。林况用折扇拍一拍樊云兴的手,数落他说:“十一岁大的娃也是娃,娃难受了?,你就让他哭一哭,莫要吓唬他!”

可是他也不哭,他就是整日地坐在那片废墟前,再后来?,崔越之走马上任,西陵城里风向大转,他连那个又?大又?空的家都没有了?。

崔越之公报私仇,指控父亲生前贪赃枉法、勾结外?贼,他从昔日的战神之子,变成了?任人宰割、受尽屈辱的丧家犬。官差冲进危宅来?抄家的那一天,他忍无可忍,在盛怒中失手杀死?了?一名官差,樊云兴、林况二人连夜把他送出城外?。

在逃离西陵城的那辆马车里,他凝望着在黑夜里一点点消失的城楼轮廓,泪水糊了?满脸。

那是父母去后,他第一次哭,第一次旁若无人地哽咽抽泣,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失去父母庇佑的无助与绝望,第一次真切地认识到,他是真的没有了?家,变成一个孤儿?了?。

世人皆说,母亲是因为对父亲用情太深,所以才要自焚殉情。他也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个理由,让被母亲抛弃的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狼狈。

每年清明,以及父母的祭日,他会在香炉里点燃三炷香,祝他们?在那边白头偕老,要是可以,多生一两个弟弟妹妹也无妨。他在后来?的十年里,慢慢地接受母亲的抉择,接受自己成为孤儿?的事实。可是,又?在后来?的某一天里,他发?现自己挣扎着熬过来?的那十年,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恨吗?

危怀风想,他是该恨,必须要恨的。

可是,当那个在记忆里连着彩色霓虹一并坍塌的母亲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再是幻象,不再是梦境,而是切切实实的母亲时,他所有的恨都堵在了?胸口,梗在了?喉咙。

曙光从天窗外?照射进来?,光辉一束接着一束,落在阴暗的牢房里,危怀风眼眶蓄满热泪,仰高头看着面?前的女人,终究没能把那一声恨说出口。

“果然?还是猜出来?了?,”摘下面?具后,木莎微微一笑,语气?里是苦涩与自豪,“不愧是我儿?,很聪明啊。”

危怀风没法接这一句话,如果可以,他宁可自己猜不出来?。

“也是,墓室外?是蛊王与鬼蔓藤,墓室里是我用血喂养的墓灵蛊,若非是你,又?怎么能走到那儿?。”木莎仍是笑着,只是笑里多了?许多的惭怍与自嘲,她没有再看危怀风,垂着眼,与他解释,“石棺里装着的是你父亲出征前所穿的战甲,佩剑是皓月剑。襄王死?后,那一身战甲与宝剑被故人送回?危府,作为遗物,它们?本该代替你父亲与你相伴,是我出于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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