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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萨的气息骤然顿止,俄而短促地吸气,又急急地喘去。他的声音如同檐上的雪簌簌落下,四分五裂。
“那些渊奴,对你有异心,所以该死。”他道,“我只是借机除去……眠眠,往后万事太平,你信我。”
我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衣料重重地摩擦一下,伽萨几乎蹲在床畔。我睁开眼,他已经略低于我。那双金瞳以一种微微仰望的方式,注视着我的双眼。
“眠眠,这次是真的。”他的手搭在床边,小心地碰上被褥一角。我将被子往后掖起,他局促地收回手,“我们这些日子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到如今。眠眠,你记得吗?我们分别之时、绝望之时、痛苦之时,如此种种都挺过来了,眼下是黎明将近,我们……”
我明白他的意思。
当初几番经历生死离别,哪怕粉身碎骨也咬着牙想彼此再见。伏地讨饶也好,装疯卖傻也罢,纵然断情使我形同废人,也未曾叫我动摇一分。
我信他会平安而归,信他会继承大统,信他会护我一生,信他会与我白头偕老。可临到终了,才发现不过错信。
从前拼尽全力也要珍惜的“情爱”二字,竟是最易滚落尘泥、最形同草芥的不堪之物。
长夜漫漫,不过是将一颗陨落之星最后的光亮,误当做了启明的长庚。
“一路走来,确有许多难以释怀之事。”我张口,“若你对我还有一丝情谊……怜悯……”
“我对你一片真心。”伽萨的眉微微颤着,眼尾可怜地向下垂去。
他的一片真心,便是变本加厉地将我虐死在这一座四方的牢笼之中。每每等我濒死之时便匆匆来迟,好言相劝,施舍我一丝希望。而后继续使我受冻挨饿,却求死不能。
在我眼前之人,与那东君殿中下令者,竟像是两个人。
我这样一个人,被他置于掌心翻来覆去地玩弄、折磨、泄愤。到头来,他还要与我论真心。
我叹了口气,低声道:“放我走罢。”
“什么?”他似是没听清,一连问了数次“什么”。
“我如此恶行,按律凌迟处死也不为过。”我道,“明月台的主人当性情高洁,非我这等罪孽深重者可以住下。何况本也命数将近……虽说苟活几日也就得了,可我在这高台之上、踏着冰冷的玉阶,总觉得心中凄寒。若是你还肯念及旧情,放我出去看一看罢。”
伽萨茫然地盯着我,随后顿悟似的问:“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去,我们驭狼一道去。”
我缄默了多时,道:“你我在一起,终无益处。”
“你想走?”他终于品出了一丝言外之意,猛然站起身来,颤声问道,“你想走?”
“是。”我深吸一口气,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嗓中滚出一丝血,“我如今……”我伸出手给他看,嘴唇不知是因冷还是因痛而哆嗦着,“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了,只剩一条命。”
无亲无故,无人牵挂。渊国被贺加兰因把持朝政,我对他的用处甚至比不上沈宝璎。
“我和邹吕约定,独身揽下一切罪责,他就放过温辰,放过在万明的异族百姓,放过所有人。如今……”邹吕死了,不知还作不作数。
我道:“这场怪病来势汹汹,我撑不过冬日了。明月台太冷,我不想孤零零地死在这里。”
“这一条烂命,你即刻拿去也好。我死了,万明才能真正地太平。”我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肺腑震得浑身血肉都要碎了,“若是你肯怜惜,我想去宫外……寻个地方葬了自己。”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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