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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漫不经心地想,自己当皇帝兢兢业业二十年,杀奸臣、通商路、平四国,勉勉强强给百姓一个安稳日子,做得应该也算是非常可以的了。
且似乎随着最后一个亲人的离世,他在这世上算是一个牵挂也没有了。
大雪飘飞,夹杂着凛冽的寒风瑟瑟吹来,元问渠肩头已经落了雪,这里四面都没有设栏杆,再往前一步就是跌下万丈高台粉身碎骨。
元问渠面无表情,站得稳稳当当。
身后有人缓步来了,把太监手里的案几接过放在一旁石桌上,挥挥手让其退下,随后淡淡道:“三万下丧钟,四国皆丧,老师可以走好了。”
元问渠好似没有听到般,一双桃花眼空茫茫看向远处,良久才道:“朕教你权术,教你如何做一个皇帝,如今,你也算是勉强合格了。”
似乎是对他话中的“勉强”感到不满,那人道:“我自然会做得比老师更好。”
元问渠这时才终于转身,仔细瞧着这位大梁新皇,轻笑:“你可知,当初朕为什么在一群世子里把你挑出来?”
新皇皱了皱眉:“为何?”
“自然是因为你的野心。你作为庶出,小小年纪就把原本的世子拉下马,确实有本事。”
元问渠踱步走近,眼睛眯了眯,似笑非笑:“可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朕不小心看花了眼,误将你这块败絮看作金玉,人生之憾啊。”
“你!”
元问渠从头到尾语气都还算平和,反倒是新皇已经被他三言两语乱了方寸。
新皇桀然一笑,出口嘲讽:“我是败絮,那老师又好到哪里去?朝中被你滥杀的臣子,军中你随意处置的士兵,百姓对你的畏惧……大梁不需要你这样的暴君!”
“你真以为凭你就能守住大梁?天真!”元问渠才不管这位新皇如何控诉嘲讽,自顾自说,“以为让我死了就能安生做你的皇帝?想取而代之的多了去了,看外面那些豺狼虎豹不吃了你!”
新皇嗤笑:“老师,您是否也太小瞧了我,现在朝中肱骨大臣哪个不是我的人?”
“那你倒是看看现在其他三国哪个不在暗流涌动,权力更迭?不要把眼光都放在朝中,有野心的国家可不会永远都甘心跪在别人脚下。”
元问渠依旧像从前那般居高临下地训斥他。
新皇恨极了他这幅样子,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地听从。
新皇动摇了,他今年不过弱冠,内心仍对自己的老师感到畏惧,更何况眼前这一位是将四国都平定的开国皇帝。
新皇内心微微慌乱,面色更加发沉:“老师向来能说会辩。”
元问渠轻哼,歪着头意味不明地说:“真以为没人看出来你的计谋,你想利用招魂那等邪毒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谁又知道黄雀后面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你什么意思?招魂现在已经被清剿了!”听到招魂,新皇连忙追问。
然而这个时候元问渠却不想再说,还没等新皇反应过来,便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里的毒很烈,几乎刚喝下,元问渠就吐出一口鲜血来,颓然倒下。
新皇愕然看向他,一时间愣在原地,良久才回神:“老师……”
“这不正遂了你的愿,以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白玉酒杯滚落在地,鲜血滴在元问渠红衣上,渍印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烈酒入喉,肝肠寸断,元问渠感觉内里火一般烧起来,眼前渐渐蒙上一层纱让人思绪发懵。
他一头乌发散开来,嘴唇殷红,鲜血不断从嘴里涌出,衬得人更加苍白。
雪下的愈发大了,一小片雪花被吹进来落在元问渠的脸上,凉意让他微微清醒。
恍惚间看到自己荒草一般飘摇又无趣的一生。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看到新皇还没有走,元问渠想起来什么般轻轻说:“走吧,守住大梁二十年……”
元问渠已经没有力气去说一句完整的话,也并不期待新皇对他最后的嘱托的答复,说完便阖上了双眼安然长眠。
新皇浑浑噩噩从摘星楼上下来,宫女太监们已经在雪地里跪了许久,颤抖着将身体俯得更低。
不知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年轻的皇帝倏地跪下对着摘星楼一拜,最后看了一眼摘星楼顶,转身离开:“烧了吧。”
一场大火轰轰烈烈地在这场大雪里燃烧。
被无数诗人赞颂过的摘星楼也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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