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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过的一支,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夜,一个年迈的老者低沉地吹起,苍凉萧瑟,引得一众边境流离的难民沉默叹息,无疆还没来得及问曲子的名字,老人就冻死路边,依旧保持着吹埙的姿态。她这辈子只记得这么一首曲子,如今还依稀记得几个调子,轻轻地哼唱起来。

声音清澈悠扬,带着几分稚嫩。

“关外月。”西流将笛子放到嘴边,刚好接住无疆断掉的音节,无缝吹奏起来。许是如今月明安平,许是笛音清越悠扬,或许是吹奏之人仍是英姿勃发的少年心性,原本沧桑悲壮的调子竟被吹奏得婉转动人,就在一个高音转折处,无疆正听得入神,突然“嗷”的一嗓子从天而降,划过天际,落在他们耳边如滚雷般炸开。

“哪个天杀的小兔崽子,大晚上不睡觉整些破烂玩意儿,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

西流立马停了吹奏,将目光投向声音来处的某个窗子后面 ,原以为那人就此平了愤怒,没想到人家又立马来了句:“要耍朋友上别处去,不然老娘下来收拾你,让你尝尝我们家铲子的味道!”

西流盯着那窗子怔了一会儿,似乎不能理解“铲子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面对这个这个原本气氛美好如今被破坏得一点渣都不剩的夜晚,他有些无辜又歉疚得摸了摸鼻子:“在山野里住惯了,都是些昼伏夜出的‘朋友’,有些……考虑不周,实在对不住,连累小白花你一起被骂。”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其实无疆丝毫没有半夜被人劈头大骂的窘迫,看他一副莫名其妙得知自己犯了错又连累伙伴的少年模样,莫名心情大好,突然间很想笑,转眼看到他月光下发红的耳根,终于忍不住,偏过头,一个人无声地笑起来。

“怎么?”西流见她把头转向一边,不由得问道。

“没事。”无疆自然地转过头来,已然换上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外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西流将笛子收回腰间,拂去方才的小小尴尬,端出学问来:“这首【关外月】是昔年一位诗人游历边境时所作,它不单单是首曲子,它其实还有词,讲得是战火纷飞,饿殍千里,流民无依,但是其实这里的流民并非一般四国边境的流民,而是特指北洲和东朝之间一个叫塔依的部落,他们原本住在高山森林之中,与世隔绝,但后来不知被谁发现山上有治伤妙药,乃军队急需之物,于是铁骑踏上高山,塔依无处容身,只得下得山来,面对这个战乱的世道。”

“那后来呢,他们怎么样了?”无疆不由得关心道。

“后来大部分就像词里说的那样,饿死边野,冻死月下,葬身于战争铁蹄,塔伊部落的人心思单纯,不善谋略,但他们居于高深森林,常年与野兽花草为伴,身手矫健敏捷,熟知医毒,有些凭着这些本事入各国谋生,也许有些成了战士,有些成为医者。”

“那他们,也会成为敌人?”无疆突然问道。

西流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入了不同国,若打起仗来,自然会成为敌人,他默了一下,道:“是。”他见无疆不言语,便又道,“我们该为了家国而战,但国破家亡,又该如何?有人忍辱负重积蓄势力试图复辟,也有人失去家国之后他们只能为自己和后代而活,就此归依强国,经历几代彻底融合。西疆也原是个多部落国家,征战杀伐最后一统,也许比邻而居每日结伴而行的两人,几代之前的祖先原是挥刀相向的仇敌。这个世界有必须坚守的东西,也有为了生存而必须选择的立场,也许你会觉得残酷,但是最后你会发现,还能选择本身已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西流原想宽慰她,但是说完才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正欲再说点什么,却被无疆轻轻打断:“我明白。”她说,抬头看他,目光犀利而刚毅,“这世界,本就是强者之道。”

西流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从上而下地看她,她的睫毛很长,如鸦羽般洒下,脸棱角分明,比寻常姑娘多了分英气,最多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思索着,只听得身边人道:“我到了。”

西流抬头,一扇简朴的木门已在眼前,才觉时光流逝之快,路程之短,颇有些依依不舍地点头:“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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