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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人死之后,有上天堂或下地狱之分的话,那江名仁自认绝不会是上去的那个。
但换成家人则不行,他十指浴血,却拼了命想造出天梯,渡自己唯一的弟弟无论活着或死去,都要享无上愉乐。
所以在那个气温低到百年罕见的寒冷冬季,也是他弟弟江然彻底更名叫卜然的第一年,他只身上五台山,在黛螺顶一千〇八十级台阶上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任灰尘钻进纤白的衣袖里,零落成泥的雪染湿两条裤腿,最后终于跪在垂眉菩萨殿前,一边笑一边无声痛哭。
路过的大师傅发现了他,看他流血的掌心与破烂的膝头。
彼时江家那场大劫刚刚尘埃落定,他满身孽债,目光阴冷,神态癫狂宛若痴人,端地一身年轻筋肉却折磨得形销骨立,叫人不落忍。
大师傅叹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随缘而至,施主所求,心诚则灵。
不够,远远不够。江名仁起身:“弟子还望能为仙山添砖加瓦,捐鼎敬香,求师傅赐缘。”
筑鼎之时,大师傅问其欲在鼎身铸刻何人名讳,由其享万家借火之福。
有的人刻自己,刻家人,刻氏族,恨不得将祖宗八辈千秋万代都挤进去,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江名仁却只刻一人——卜然。
世上已无江然,江然早在那场变故中随二老一起去了,只有幼时受重伤导致自小体弱多病的卜然。他早就下定决心,要暗中护佑弟弟一世平安。
他为卜然精心挑选了一对不孕不育的丁克知识分子夫妇,签署了堪称苛刻的领养协议,又安排了书香门第、友好礼让的邻居和邻家哥哥,可真当那个一直乐颠颠儿坠在他屁股后面,一见他就跑来抱大腿的小不点,转眼就在魏行舟身后雏鸟似的粘着,脆生生叫魏行舟“哥哥”时,他承认他嫉妒了,嫉妒到快要失去理智。
凭什么让我的江然叫你哥?
弟弟是我的,你是假的——你的身份是我给的,家庭是我给的,前途未来都是我许的,凭什么,凭什么,你居然抢走我的弟弟?
于是攀达将与江然差不多大的小男孩送到他面前时,他也有片刻失了神。
钟秦有一双和江然相似的琥珀色眸子,就连鼻梁上的红痣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颗红痣太过显眼,放在一张秀气干净的男孩子脸上,如红梅点雪,总会无端生出丝妩媚,初见便让人过目难忘。因而为了卜然的安全,早在将人交给卜易生前,他便已让医生给卜然将痣干干净净地点去了。
“叫哥哥。”攀达拍了拍小孩的肩,这是他二伯邻居家的野小孩,爹不疼娘不要的,正好他回村时撞见,招招手就捡走了,爹娘看到了都懒得问半句。
小孩还有些怯怯的,面黄肌瘦,大眼睛警惕地看着江名仁,没开口。
“小江总,我看这孩子跟你有缘,你放到身边也有个念想。”攀达是跟他父亲一路过来的老人,在变故中还救了他们家一把。江然更换身份的部分事宜由攀达亲手操持,所以也是除他外唯一知情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江名仁夹着烟的手有些发抖。
“……钟秦。”
“阿秦,以后叫我哥哥,我是你唯一的家人了。”
——阿然,叫我哥哥,我是你唯一的家人了。这是他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剖白。
“哥哥。”钟秦开了口,好奇地打量这个新家长。而江名仁神情恍惚,正在透过钟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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