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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顾屿走过去想问沈烬吃什么,对方却没出声,看来是窝在沙发睡着有一会儿了。
他只好牵了牵毛毯,自行点好外卖,打算等东西到家再叫醒沈烬。
安静的客厅落进书房残余的灯光,顾屿在沈烬身旁坐了一会儿,本想去开灯,却忽然动作一滞,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赶紧去拉沈烬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学长?”他一惊,手立刻覆上沈烬额头——这一次手心传来的,是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滚烫。
“嗯……”沈烬软绵绵低叫一声,像快断气的小猫似的。
顾屿急得慌乱,却也绝没有想到,自己很快会在体温计上看到39.4这个骇人的数字。
*
夜半的医院亮着惨白灯光。
顾屿坐在靠窗的床边已经两三个小时,皱紧的眉头始终没能舒展。
好在医科大学的附属三院就在大学城,否则,刚才他在路上就能想好发疯以后去哪家病院。
眼下沈烬还睡着,烧虽然褪了不少,脸上却毫无血色,断断续续的咳嗽也没停过。
顾屿听着那低弱的声音,不由双手捏着沈烬手腕,伏下了肩膀。
他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呼吸再度乱起来,心口也被沈烬的脉搏炙烤着一般,灼得一阵一阵地疼。
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和沈烬闹着玩儿、两三个小时没去看他在干嘛而已,他怎么能高烧成这样?
几十分钟前医生告诉顾屿,目前来看是肺部感染,但也不完全排除其他可能,还要等明天血常规和C反应蛋白等项目的检查结果。
那一刻他握紧了发抖的手心,连一句谢谢都说得艰难。
明明白天沈烬还能跑能跳,洗菜、做打扫、打游戏,甚至想偷偷抽烟还被他阻止,怎么一转眼就醒不过来?
月色发凉,顾屿看着沈烬的脸,心口闷得不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问谁:是擦东西用的温水变冷了?是毛毯太薄……还是我冷落了学长,后来还像傻逼一样等了半小时外卖?
这一次,一向话很多的沈烬没能给他回答,取而代之的,只是几声又疼又热的轻咳。
顾屿握紧他手腕,只觉眼眶潮热,不敢再想。
10来岁时,他就是这样看着姆爸卧病在床,咳得厉害。
那时候医生每描述一次病情,神情里的不忍就会更深一分,似乎实在不愿跟一个少年提这些。
可是父亲却总说工作很忙,没空来医院。
当然,父亲会支付昂贵的药费,也会雇请专业的护工,并劝导顾屿回去上学,嘴里的道理很简单:如果读了十年医书的医生都做不到,那其他人守着又有什么用?
顾屿纵然年少,也懂得这个道理。
可好几次在医院附近碰到那个神神叨叨的小摊,他都忍不住驻足,想问眼前的骗子:是不是真有秘方可以治好病?
佛寺香灰也好,驱鬼作法也好,五行八卦也好,那时他想起姆爸的样子,总恨不得全都相信。
此刻他惧怕医院的气味和灯光,就像在惧怕当年那个诀别的雷雨夜。
“沈烬……”
月光下,他明知沈烬多半还能和他再吵个六七十年,却还是自责得胸口窒闷,害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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