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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破俯下身,把耳朵挨在祝神的鼻下,没有听见呼吸。

他调整胳膊,给祝神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他身上,又去摸祝神的手和双脚,发觉很凉。

贺兰破先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捧着祝神的脸,先吸了口气,稳住双手,从身上掏出一张方巾,就着融化在他手中的雪水,把祝神脸上的血痕一点一点擦干净。

擦完了,贺兰破再一次开口,声未发,先落了泪。

他用脸贴着祝神的额头,很轻地蹭了蹭,低低唤了一声:“……祝神?”

须臾沧海,风雪无声,来人成故人。

贺兰破眨了眨眼,忽觉肝肠寸断。

“……祝神。”

祝神死了。

死在贺兰破找到他的第二年,这个最后一瓣桃花凋零的春天。

山中响彻刻骨的哀鸣,有谁在对着天地大放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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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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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99

祝神的一生是由什么组成的?

是年幼时望香楼一间间不见天光的屋子里永无止尽的鞭打,汗液混合着血泪与灰尘流淌在每一处棍棒留下的伤口上,他拖着空瘪瘪的肚子洗干净身上的伤痕,推门进入一个个富丽堂皇的客房,在撕心裂肺或强颜欢笑的求饶声以及剧烈的疼痛中度过每一个夜晚。事了他大抵会被扔上一笔价值不菲的打赏,这笔钱无论如何落不到他头上。六七岁的他会老老实实捧着小费送到龟公房里,再一瘸一拐地趁着夜里无人走到井边,用细瘦的胳膊打起半桶冰冷的井水,就着月光清理痛到麻木的下半身。天快亮时他就偷偷溜进厨房,赔着笑脸请求后院起得最早的厨娘给他一个昨夜吃剩的馒头,有时运气好能得到两个或者一些糕点,接着他就狼吞虎咽地吃完再跑去柴房小睡一会儿——他没有自己的房间,那么小的孩子不需要有房间,小猫小狗睡哪里他就睡哪里,养不死就行。

偶尔某个深秋的夜晚他站在井口看着自己的脸,也会有一瞬闪过轻生的念头,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他不想死。

纵使活着有吃不完的苦,他也还是不想死。

在日复一日的反抗、挣扎与屈服中,他落了个遍体鳞伤的下场。祝神的倔脾气在那么小的年纪时就早有端倪——无论打手龟公如何调教,他永远不肯安安分分地去服侍,总要被打得皮开肉绽、痛不欲生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客房,每一天都是如此。他身上的伤总是好了又烂、烂了又好,冬天好得慢一些,夏天烂得快一点。望香楼的姑娘瞧他可怜,会偷偷摸摸给他买药,等到她们发现他身上的伤再也好不起来时,他就在某个清晨被一卷草席裹着扔到了城外。

他躺在乱葬岗里,不多时连草席也被人夺取。然后他浑身赤裸地望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以及远处那个倚在树下观察了他一夜的男人,在无尽的不甘中浑身溃烂着死去。

这是祝神的前世。

十一岁的春天他在丘墟迎来新生,伴随着祝神这个名字,还有世上两个声名显赫的法师。祝神从年幼走到年少,他的记忆一尘不染,拥有一副重新生长的健强身体与顽劣不堪的脾性,每天过得鸡飞蛋打无忧无虑,胸腔里跳动着的那颗心脏根植着他的叛逆,命中注定他要和这颗心脏真正的主人成为一生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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