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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车劳顿,二爷身体不适,现在正睡着,柳先生到了行宫再行诊断吧。”

柳藏春低头一笑,对方这伎俩拙劣,可见祝神是故意敷衍,摆明了就是不愿意让他看病。他不点破,也不硬闯,只从身上掏出一个香囊:“这药囊是我自己配的,先前粗浅看了看祝老板的表征,便抓了些养神益气的药材。贴身带着,总归无害。”

他仁至义尽如此,祝神自然不好推辞。刘云拿了药囊进来,祝神便也安安分分地贴身放了。

北方冬夜严寒,不适合驻扎,他们一路抵达行宫,各自入住后,天也快黑了。

行宫之内终夜灯火通明,贺兰军很快整肃,或巡防或驻守,以免山中虎豹潜行进宫。

行军在外,贺兰破与祝神同宿不合规矩,还是如常与贺兰明棋的寝宫挨在一处,祝神则被安排到外苑。

因是外出第一天,军中许多事物需要整顿统筹,贺兰破傍晚吃毕了饭,来看过祝神一回,期间发现祝神手上缠绕着一圈白色绷带,便问是怎么回事。

祝神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马车上不小心划伤了,不碍事。”

划伤是真的,不小心却是假的。

当时容晖正拿了新鲜的橙子打算削给祝神吃,转头擦个手的功夫,回来一看,祝神就拿着刀在自己掌心划了长长一条口子。那伤从虎口划到小指下方,如同裂谷一般,正汩汩流着血。

很快祝神的脚下凝聚出了一块小血泊,而他只是望着险些割断了筋的掌心发呆,好似流血的感觉很爽快。

容晖想,这便是大掌柜说的,药吃久了,麻痹感官,迟早伤到脑子——祝神早有嗜痛的苗头了。这大半个月来,容晖替他换衣服时,总在身上看到或深或浅的淤青,问祝神,祝神就说不记得,或是自己不小心磕到绊到,后来渐渐他的衣服上开始出现乱七八糟的血迹,容晖趁他白天补觉时卷起袖子一看,就见祝神胳膊上多了几道新旧不一的伤疤。有些结了痂,又被祝神抠下来,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泛着一圈沉积的颜色。

祝神嗜痛,又怕痛。容晖偶尔没有及时送裂吻草时,便能听见祝神额头撞到地板上的声音,想来是刀口割伤的痛不及药瘾发作起来时的万分之一,祝神的承受有极限,他正在自己的极限内不停探索着对痛觉的感知程度。

容晖想不明白,分明这大半个月祝神吃药的频率有所下降,可为何吃完药的反应一天大过一天,有时一颗药下去,他的目光便长久地涣散着,过了那个劲头又好似精力无比充沛,满屋子找刀,找不到就去后院看厨子杀鸡,仿佛要见够了血才能得到满足,几乎到了魔怔的地步。

他当然不明白。祝神吃药的频率只是在他眼前下降了。

容晖看不到的地方,祝神在刘云身边一天两颗地服用着裂吻草。有时刘云也想阻止,尚未启齿,话便被祝神堵了回去:祝神告诉他,要么沉默,要么走。刘云无法把祝神一个人留下,怕的是一个不经意对方就几十颗药一起倒进嘴里。

夜半时分,祝神不见了。

起先是柳藏春从内苑过来,找到守在外面的容晖,告诉容晖贺兰破有东西要拿给祝神,但因手上事务繁杂,没个可以打发的人,得麻烦容晖跑一趟。容晖不疑,当即往贺兰破的寝宫去。

接着柳藏春敲开了祝神的门,邀请祝神外出散步,共同赏月。虽然这两天的天气不好,无月可赏,但祝神还是欣然答应——也许是才吃过药,精神很足的原因,祝神觉得屋子里闷透了,正好出去走走。

走到行宫边缘处,祝神的脚步渐渐放慢,目光也流转在栅栏外那一片幽深的林子里。

正当此时,柳藏春说天色已晚,月赏够了,便要告辞,好像他的任务就只是带着祝神走到这一片无人看管的栅栏边来似的。

祝神当即道:“刘云。”

刘云这才从暗处上前来。

祝神说:“柳先生的住处远,你沿路护送一下。”

刘云迟疑着不语。

他的首要任务是看护祝神,此时容晖不在,自己是半步都不能离开祝神的。但看柳藏春,对方竟也是笑吟吟等着,并不开口拒绝。

刘云无法,只得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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