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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手迎上来的克拉伦斯此刻却将注意力全部投放在那块金属上,伊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自己走到壁炉前,坐在明显被擦过的木桌上。

这样他就背对着克拉伦斯,只能听见有规律间隔,但一直没有停歇的敲打声。

气氛好像有点莫名其妙的尴尬,伊莱抿了抿唇,主动说道:“我病那么久,你怎么不来看我?”

伊莱想的是开玩笑,脱口而出的话却嘟嘟囔囔,好几个音节都不由自主地粘连在一起,他恍然,这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感到委屈——为唯一的朋友不来看望病得在传言里快要死掉的自己而感到委屈。

后知后觉的难过如同蛛丝或者藤蔓一般从大脑蔓延至心脏喉咙,伊莱眨了眨眼睛,就像这样就能减缓眼睛的酸意一样。然而任他怎么眨来眨去也没有起到作用,反倒是视野变得模糊了一点,伊莱抿了抿唇,干脆别过头去看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苗。

铁锤与金属相击的声音依旧规律地响着,克拉伦斯的注意力仿佛全部给了自己眼前这块黑漆漆的金属,就在伊莱以为自己被忽视了个彻彻底底的时候,铁锤扬起落下的间隙里飘来一句——

“我只是在反省。”

克拉伦斯终于放下了锤子,他不怎么温柔地扯掉手套,缓走到伊莱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却又看都不看伊莱一眼,只低头把视线放在自己手腕上的皮质护腕上。

伊莱坐在桌子边缘,比克拉伦斯高上一大截,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

刚刚还有点委屈的伊莱突然紧张起来,克拉伦斯刚刚说的那句话语调平静得要命、半点情绪都没有显露出来,现在伊莱又看不见他的脸,没办法从眼神和面部表情推断出克拉伦斯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生气还是不生气。

洛浦家离经叛道的小少爷事实上从小就稳重冷静,他十余年如一日地坚持着自己热爱的锻造,也在一次次敲击金属、一次次镌刻符文的过程中将这种特质不断沉淀。这种沉淀发生过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沉淀到了什么程度、沉淀往了什么方向,现在陡然显露出来,甚至让伊莱有点无所适从。

“我在反省,”克拉伦斯掀起眼皮看了一瞬间挺直脊背的伊莱一眼,手指轻轻地搭在皮质腕带上,慢条斯理地说,“某个人为什么可以跟另一个几次三番想要杀死他的人一起去弗瑞兹临时监狱——”

“却连在做什么事情前知会我一声都不愿意。”

克拉伦斯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非常平静,伊莱注视着他的头顶,他们都不说话,木柴燃烧时劈里啪啦的声音清晰可闻。

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火星溅到你的衣服上了。”

所有的低落悉数被打断,克拉伦斯一惊,抬起头想要往回看,一双手却不容置喙地将他转了一半的头带了回来。银色的头发落在额头上,克拉伦斯瞳孔微微紧缩,颜色奇特的眼睛中映出另一双眼睛的倒影。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紫色眼睛。

伊莱弯下腰,脊背拱出一个美妙的弧度,他双手捧着克拉伦斯的脸颊、迫使对方仰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有些过分,克拉伦斯甚至能够感受到轻轻扑在自己脸颊上的温热吐息。

克拉伦斯僵住了,伊莱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扫过他的眼睛面庞,仿佛要一点点把他看穿。这仿佛一场审判之前无声的刑罚,弗朗西斯的小少爷是公允严明的法官,洛浦家的小少爷是罪证明确的犯人,桎梏住犯人的只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但犯人没有办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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